“沒什麽,只是三月春獵要他在九原上下打點罷了。吳老將軍說他還少歷練,端仁門一戰把他捧得太高了,要多摔打摔打他。”李硯道,“他現下管的那些人不多,一些是吳老將軍在西北的舊人,還有一些是各地軍營抽調上來的,等春獵完了,就都回去了。”
“這樣。”陳恨晃然,點了點頭,“今年許將軍不帶著禁軍去麽?”
“今年冬日太冷,許將軍舊疾犯了,兩個副將統兵,還不中用,難當一面。這才一年,朝中可用之人太少,只能先叫他們管著宮中。”
“嗯。”陳恨回握他的手,“皇爺辛苦。”
“你別總掛心著政事,這麽點事兒,朕管得住。”李硯沉吟道,“朕實話與你說,三月春獵,各地侯王來朝,朕預備著削藩。”
“這才一年就削藩,是不是有些急了?”
李硯歎道:“只怕朕再不動手,就有人要學一年前朕兵進長安了。”
“皇爺是得了什麽消息?”
“一些捕風捉影的事,你不聽也罷。”
“那……”陳恨不自覺就要替他盤算,“從前封的老侯王還好對付些,隨便找個什麽由頭,或者把他們的封地分下去也就完了。也就是皇爺的幾個兄弟,是不是有點棘手?皇爺打算怎麽辦?”
“那幾人都是隨風倒的性子,一年前為李檀,一聲也不敢吭,妥善安置就沒事兒了。”
陳恨提醒道:“皇爺,閩中還有個順王爺李渝,他是不是?”
順王爺李渝就是從前的皇六子,皇三子李檀做皇帝時,把他封到了閩中去。
一提起閩中,李硯腦子裡的一根弦兒就立即被拉緊了。
他盯緊了眼前的人,重了語氣道:“朕自有安排,你離李渝和他那個彈琵琶的謀士遠一點。”
聽他這話陳恨就知道,生氣了。
他急忙連連道了幾聲是。
生怕自己方才嚇著他了,李硯便哄他:“李渝太狡猾,朕有布置,你別管。等過幾年事情都完了,朕陪你回江南。”
陳恨隻以為他是要下一趟江南,那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仍是點頭應了。
仍是不放心他,李硯再跟他說了好長一通話:“你在宮裡待著,三月春獵朕帶著你,不許四處亂跑。誰找你都不許理,你隻說你不是忠義侯了,不管事兒了,有事情讓他們直接來尋朕。不許像上回去徐府那樣,大晚上的在外邊閑逛不回來。”
“嗯。”
李硯不依不饒:“你把這話說一遍。”
陳恨無奈,隻好把他的話複述了一遍:“奴待在宮裡,哪裡也不去,誰找也不理,絕不在外邊閑逛,準時回家。”
聽他將話說了一遍,李硯才略放下心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直望進他的眼裡:“話已出口了,你若再食言,可就是欺君了,要罰的。”
這時馬車停了,吳端在外邊請移駕。
李硯先下了馬車,幫陳恨掀開厚重的簾子,才叫他下來了。
今日天氣正好,新雪初融。
軍營在三清山東邊的平地上駐扎,趁著天氣好,正操練著。
身處軍營之中,陳恨忽然就想明白了。方才李硯跟他說話,留了半分。他要吳端帶兵,是為了三月春獵做準備,恐怕也是為了削藩做準備。
怕是要見血了。
只是他到底要怎麽辦,陳恨尚且猜不出。
李硯一看他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冷聲道:“不許再想了,沒你的事兒,你摻和不上。你若是閑得很,明日還讓你回養居殿伺候守夜。”
得,又生氣了。
陳恨收斂了心思,聽見前邊的靶場裡傳來一陣陣的歡呼叫好聲。
大約是誰射箭射得好,引得眾人喝彩。
十來歲的少年一身粗布衣裳,腰帶箭囊,單手拎著一把檀木大弓。
大冬日裡,他的額上卻全是熱汗。少年抬手用衣袖抹去面上汗水,與旁人不同,他興致缺缺地從靶場裡退出來。
他看向陳恨這個方向時,腳步明顯頓了頓。再抹了兩下眼睛,看清楚了人之後,便快步朝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