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踢著寬大的衣擺走回去,仔細想想,從前還是李檀當皇帝時,每回陳溫來替他解圍,總是有一個徐醒在邊上站著。
徐醒的身子從前也沒這麽弱,他是大病了一場才變得這樣的。
而他大病一場的時候,正是……
才踏進養居殿的門檻,端坐在案前批奏折的李硯就放下了筆,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陳恨被他一嚇,什麽事情也想不起來了,怯怯道:“皇爺?”
李硯定睛,看見他塞在懷裡的一疊信,冷聲問道:“那又是誰的?”
“蘇……蘇元均。”
李硯扶額,沉沉地歎了口氣。
第35章三清(3)
元月二十四那日正是很好的天氣,日出雪融。
三清山腳下,待李硯與陳恨在石階上走出百來步的距離,匪鑒才擺了擺手,領著侍衛跟在後邊。
“皇爺。”陳恨轉頭,拂去落在李硯肩上的碎雪,“你仔細聽,有鳥鳴聲。”
李硯側耳,靜靜聽了半晌,也沒聽見陳恨說的鳥鳴聲。剛想與他說話,卻發現陳恨落到後邊去了——他被埋在雪裡的紅色果子勾住了目光,正彎腰看得出神。
李硯站在階上等了他一會兒,他也不動。隨手又折了竹枝,徒手將竹節上的小疙瘩給掰去。
再抬眼時,陳恨已經探出身子,將果子摘到手心裡了。
竹枝橫在他眼前,陳恨便伸手去攀。李硯抓著竹枝的另一頭兒,也不松手,只是把他給拽過來了。
陳恨兩指捏著那果子給李硯看:“皇爺,你看。”
這倒有些像他們在嶺南的時候,嶺南有紅豆,也就是相思子。
有一回李硯還在山上練劍時,陳恨上山去找他,在路上摘了一兜的相思子。一見到李硯就直衝過去,唬得李硯站在原地不敢動。
陳恨跑到他身邊時,裝著相思子的衣兜就散了。
紅豆落了滿地,陳恨斂起衣擺,蹲在地上撿起一顆,放在手心給他看。
“王爺,你看,上回說的王摩詰的‘紅豆生南國’。”
李硯笑了笑,伸手去拿果子。隻借衣袖掩映著,將它別在腰帶裡。
李硯一扯手中竹枝,將他往前帶了帶:“快走罷,再不走就趕不及上山了。”
他們先不去三清觀,隻去後山的別院,在那兒見過了李硯的皇姊,明日再去觀中祭拜。
長清公主喜靜,身邊跟著的人不多,大都在外邊的院子裡伺候。
杏枝兒打起簾子,輕聲道:“公主,皇爺與陳公子過了山階了。”
長清公主將經書一合,下了榻,披上披風便出了門。
她一身素衫,垂著手站在門邊,正低頭想著方才看的經書裡的詞句。身後的若寧公主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又輕聲喚了一聲皇姊。
她再抬眼,只見得日光正好,積雪微融,衣擺鞋底掃過,發出簌簌的聲響。李硯自山徑那邊走來。
長清公主笑了笑,卻又歎了口氣,上前兩步,喚道:“阿硯。”
李硯亦是作揖道:“皇姊。”
長清公主稍抬眸,隻將目光轉向李硯身後的陳恨,溫聲問道:“離亭,一路行來可還順當?”
陳恨退了半步作揖:“多謝公主掛念。”
“都是自家人,你客氣什麽?”長清公主上前,隔著衣袖將他作揖的手按下去,“天冷,進來說話罷。”
眾人在堂前落座,是若寧公主親手奉的茶,惹得陳恨頗不自在。若寧公主見他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就要作揖,噗嗤一聲就掩著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