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宮宴,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陳恨早想著要稱病不來,偏偏吳端奉了聖旨硬拉他來。
他興致缺缺地用筷子撥弄案上菜色,低著頭,也不敢隨處亂看。
他一抬眼就會看見李硯正定定地看著他,九級白玉階,探詢的目光分毫不減地落在他身上,問他近來怎麽不進宮看他。
陳恨心亂,又哪裡敢看他?
依著舊例,宮宴上酒過七巡便可散了。
將過四巡時,李硯身邊的高公公近前,附在陳恨耳邊說了一句什麽。正巧此時絲竹聲動,陳恨沒聽清,只是一抬眼,便對上了李硯的目光。
李硯撫著酒杯,朝他笑了笑。
陳恨不敢再看,迅速收回目光。垂眸時,他看見酒水中映照著的燈火曈曈。
席散,陳恨隨眾臣退出殿去,吳端卻說自己將披風落在殿裡,要他等他。
陳恨便在殿前等著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就在廊前閑走。
他數著簷下凝成的冰溜子,每數一個,便踢著衣擺,往前走一步。
抬頭看看屋簷,再低頭往前走一步。他不看道兒,險些就撞上了柱子。
這時他才發覺,已然走到了走廊盡頭。
才要回頭,身後不知何人靠近,一扯他的寬腰帶,另一隻手輕輕一攬,就將他帶進了懷裡。
那人低聲道:“朕讓你散席後留下,你怎麽不留?”
還能有誰?
陳恨這時才知道原來那時高公公告訴他的是這個,又在心裡罵了一聲吳端,一時間想的事情很多。
但他刻意不去想身後的李硯。
見他半晌不語,李硯又道:“你生氣了?朕不過是問你一句,你怎麽又生氣了?方才若不是朕扯你一把,你不就撞到柱子上去了?你看在朕救你一回的份上,別生氣了。”
“臣不敢。”
李硯輕聲歎道:“你有什麽不敢的?朕又有好久沒見你了。”
陳恨隻敢趁著回頭的時候,飛快地瞥他一眼,然後俯身作揖,垂了眼眸,隻盯著他用金線繡雲紋的衣擺瞧。
“臣……送皇爺回養居殿吧?”
天知道他熬了多久才敢說出這句話。
可才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要和李硯一起走那一條長長長長的宮道,他哪裡有那個膽子?
“好,回去罷。”
李硯伸手拉他,卻被他避開了。他再退後半步,站在李硯身後一側,請他先行。
白雪覆了台階,到最後一級時,陳恨看得不清,差點兒就摔了。
而李硯借著扶他那一下,終於將他的一隻手捉住了。
李硯按住他暗自掙扎的手,不動聲色地問道:“冷不冷?”
陳恨搖頭:“臣不冷。”
李硯將他的手攏進自己的衣袖裡,無奈歎道:“你是不冷,可是你的手冷。”
“皇爺……”
“怎麽了?”
手裡漸漸化開的暖意,惹得陳恨一時心動,他試探著問道:“倘若某日,臣犯了什麽錯兒,皇爺……”
“那要看你犯了什麽事兒,看著狀況打你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