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去時,不知為何,三清觀中正喧鬧。
陳恨往前走了兩步,抖落下身上的碎雪。
殿中有位婦人正說話:“母親不怪你,你年紀小,頑皮些,守不住也是尋常。我又是後母,你不聽我的話,也是尋常。可祈福之事,事關你父親的生死,你怎麽敢……阿津比你年幼,就連他也明白的道理,你怎麽敢……”
話沒完,這婦人再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硯要來三清山,自然會把三清山上種種都查清楚。
他將竹傘收了,朝殿中一望,對陳恨解釋道:“瑞王的繼王妃,還有……瑞王府的小世子。瑞王病重,他們上山祈福。”
瑞王是李硯父親在位時封的王爺,皇家宗親。
聽瑞王妃方才那話,大約是小世子在祈福時出了什麽差錯。
李硯頓了頓,又補了一句:“瑞王妃自有親生兒女,方才她說的那位阿津是一個。”
陳恨再望了一眼殿中,只聽見瑞王妃向在場眾人哭訴之聲。來三清觀敬香祈福的人不算少,而且大多都是長安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況且——
祈福的規矩他不大懂,可也不會在正殿大堂中守著祈福,那就是瑞王妃把人給拉出來教訓了?這不是當眾欺負孩子麽?
“奴去看看。”陳恨快步走進殿中。
他平素護崽護得緊,這回李硯連他的衣袖都沒摸到。
第38章三清(6)
瑞王府的世子爺,李釋。
年幼喪母,他在後母手下長起來。瑞王妃自有親生兒女,他佔著世子的位置,自然討不了什麽好。
不是第一回了。
好多回這樣的事情,一點一點把他扭曲成眾人眼中陰騭冷僻的少年。
如今瑞王爺病重,瑞王妃更是加緊了動作,想要將他從世子的位置上擠下去。
瑞王妃由兩個婢女扶著,歪歪斜斜的,以帕子掩面,哭得幾乎要斷了氣。
而他那兄弟李津,正跪在地上求母親莫傷心,還扯了扯他的衣擺,讓他快給母親下跪。
若是真為他好,又怎會讓人把他從長跪祈福的房間裡拽出來,生生拉到人前哭訴?
李釋不願辯解,他只要一開口,瑞王妃只會哭得更大聲,他開口,也沒有人會信他。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這樣的人。
他只能作揖,將頭壓得更低。閉了閉眼,心中無不嘲諷地想道,若是此時傳來父親的死訊,把這女人逼急了,她豈不是要把害死父親這頂帽子也給他扣上?
十二歲的少年身形瘦削,弓著身子,幾乎是頭點地的作揖,卻仍舊不願意下跪。
來三清觀中敬香的大多是長安城中有頭面的人物,聽見動靜,雖不好上前,也都紛紛朝此處看來。
與瑞王妃熟識的貴家夫人還三三兩兩地上了前,輕聲勸慰著瑞王妃。
這一勸倒好,她重新振作起來,又開始哭訴李釋打翻了燭台的事情。
此時,陳恨快步走進殿中,只在瑞王妃面前站定,抬手將李釋高舉作揖的手壓下去。
來人一陣風一般進來,李釋還未來得及反應,那人的衣袖在他眼前一拂,就將他的手按住了。
他偏了頭,輕聲問道:“怎麽回事?”
李釋不記得自己與這人相識,恐他是認錯了人,正斟酌著要開口時,瑞王妃驚呼一聲,身邊婢女忙叱道:“你是何人?衝撞了我們家王妃可怎麽得了?”
衣袖上下翻飛,陳恨朝瑞王妃作了個揖:“陳離亭。”
陳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