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以為他也是皇八子的伴讀,還讓我給他帶點心還有一些小玩意兒,其實他就是皇八子。”
“我又不是有意瞞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嚇暈過去。”
“我那時……是真想要帶你一起去嶺南的,等那時候你就知道這件事了。誰知道……”陳恨歎了口氣,“不過也好,嶺南貧瘠,日子過得清苦,你在江南、在長安,都是富庶之地,不用去嶺南受苦,也好。”
“方才說到什麽來著?噢,說到李寄書是個瘋子。”
“我近來在想,他是不是重生之前受過什麽刺激?可是我怎麽會放下他不管呢?我不是鐵石心腸的大奸臣啊。我造反之前,還怕他會恨我呢。”
“那時候要是照著我的安排,我肯定能保全我們兩個人,等做完了任務,我肯定就把皇位還給他了。”
“按理說不應該啊,他重生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麽?莫不是我狠狠地把他給傷了?”
“俗話說得好,大奸若忠,大忠若奸,忠奸難辨。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哪一個,不過我肯定是最忠義的那個。”
“從除夕那天我就在想,要不我找個機會,跪在他面前向他坦白了吧。可我又沒法向他解釋系統任務,我沒法讓他明白我是非造反不可的。”
“但凡他放放松,我就給他請罪。”陳恨歎了口氣,“我與他這麽多年的情分,就這麽熬著,熬成一個什麽也不是的東西,我心裡難受。”
看起來是滿不在乎的模樣,陳恨卻一低頭,抽了抽鼻子。
他緩了緩神,又開始在墳前絮叨:“他簡直是鐵打的,一坐下來能批一整日的奏折,要不就是去武場練劍,這人竟然能越活越沒意思。”
“我有時候覺著,他是不是當皇爺當得太累了?後來我又想,應該不至於。”
“可他到底、為什麽有時候看著心事重重的?”
林姨娘自然沒法子回他,陳恨自個兒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什麽來,便轉了話頭,道:“環娘啊,我把你最喜歡的那首詩再念一遍吧?”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他才念完這句詩,李硯便到了。
李硯亦是一掀衣袍,在墳前跪下,磕了個頭。
陳恨起身,站在一邊:“皇爺,禮太重了,我娘她受不住。”
李硯抬起頭,道:“此處不論君臣。”
“皇爺什麽時候來的?”
“才來。”李硯一垂眸,“只聽見你念那句詩。”
陳恨不疑有他,隻道:“多謝皇爺專程來看我娘一遭,這雪越下越大了,還是快回去吧。”
“嗯。”
李硯幫他將地上祭品收進籃中,也容不得陳恨插手。
他撐開竹傘,轉頭對陳恨道:“雪越下越大了,你還不快過來?”
陳恨躲進傘下,伸手就要將竹傘給接過來:“奴來拿吧……”
“不用,你矮。”
陳恨摸了摸鼻尖,有他這麽說話的麽?
“離亭。”李硯偏頭看他,“你別總念那兩句詩,換一首來念吧。”
江南民歌綺麗,常講男女情愛,聚時歡愉,散時相思。男子念給女子聽,女子念給男子聽,當然有時候男子也念給男子聽,女子也念給女子聽,但是他念給李硯聽——
陳恨抬眼瞥他一眼,要是念給他聽,那也太奇怪了。
於是他緘默不語。
李硯用手肘碰碰他:“你念一首吧。”
陳恨甩著衣袖,半吟唱著給他念了一首:“儂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
陳恨想了想,又道:“‘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這句詩拿來配皇爺正好。”
《子夜歌》原本就是頗豔情的詩歌,他是曲解附會的,就好像迂腐的老夫子非要解釋民間歌謠。
君作北辰星,眾星皆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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