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釋再等了一會兒,稍彎了腰,熱水漫過頭頂,淹進口鼻,才教那血腥氣稍稍消散了些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陳恨分明叫他別再管這件事了,他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跨馬射箭,直奔長安,還殺了幾個人?
這是不是皇家的宿命他不知道,但是這宿命讓他有些惡心。
再待了一會兒,將頭髮絲兒都洗乾淨了,李釋才嘩啦一聲從水裡站起來。
隨意抹了抹身上的水,換了衣裳,熏香味道有些重了,但總比別的什麽氣味好。
他用巾子將頭髮擦得乾乾淨淨的,束上宮女送進來的古玉冠,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那宮女仍舊守在門外,見他出來,便道:“爺是不是去尋陳公子?婢子給爺領路。”
李釋抬腳,步下台階:“不用,我記得路。”
他回到最初來的宮殿前,已經是上午了,天陰,卻不再下雨,日頭照來,稍有些天光,只是不熱。
而這時,陳公子正同皇爺在榻上說著閑話。
下棋的時候他還裹著被子,這時候有些熱了,便將被子往榻上隨便一堆,活像個貓窩。
又悄悄的伸手去拿案上擺著的點心,李硯不管他,隻裝作沒看見的模樣。
陳恨拿了點心,窩在手裡掰了一塊來吃,才知道那是不加糖的,什麽味道也沒有,乾嚼麵粉。
他歎了口氣,將吃了一口的點心塞給李硯,一言不發。
李硯也吃了一口,面色一變,默默地放回去了。
“皇爺。”陳恨得逞地笑了笑,“不好吃吧?”
此時轉頭看見李釋,陳恨又朝他招了招手:“世子爺。”
有幾日不見,李釋倒像是成長了許多。
先抬手朝李硯做了個揖,問過了安,才轉頭朝陳恨行禮。看似成熟,其實還是沒大沒小的喊他陳離亭。
又等李硯點頭允了,才搬了把燈籠凳來,在榻邊坐著。
陳恨轉頭問他:“怎麽過九原來了?不是在三清山上待著麽?”
“看見徐歇往九原來了,我勤王。”
陳恨笑了笑,倒也不是惡意,不過覺著他可愛罷了:“你小小年紀的,勤什麽王?”
只是於李釋,年紀是最提不得的。
陳恨又正色道:“下回可不許這樣冒險了。”
李釋點頭:“我知道。”
見李釋比素日裡少了些銳氣,陳恨想了想,問道:“是不是方才見了血,有些不自在?”
李釋不大好意思地又點了點頭:“嗯。”
“我頭回見血的時候也這樣,沒別的什麽,你才多大?”陳恨安慰他道,“叫他們給你做兩道素菜,吃點東西再去睡一會兒,一覺醒來也就好了。”
李釋卻搖了搖頭:“我不想睡。”
“也行,那就待一會兒。”陳恨拿了案上不加糖的點心塞給他,“餓了沒有?”
“不餓。”李釋說著,卻也將點心一口一口地吃。
陳恨給他倒茶,轉頭對李硯笑了笑:“皇爺,這位是少年英才。”
而李硯似是思索了一會兒,道:“年歲還小,封了王怕壓不住底下人。”
李釋端起案上茶盞的動作一頓:“臣弟明白。”
要讓李釋稱一句臣,那簡直是五百年難得一遇。
李硯繼續道:“等事情了了,你給你爹差不多也守了三個月,搬進宮來念書,也在閣中學一學怎麽處置政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