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蠟燭忽明忽滅,終是沒了,燭光最後閃了一下,沉寂無聲。
兩人誰也不動,不再點燈。這時天光大亮,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照得棋盤上棋子顆顆閃著瑩瑩潤澤的光。
那人就在窗外勒了馬,馬匹嘶鳴一聲,隨後是長靴踏在石階上的聲音,沉穩且堅定。
一直到了殿門前,他推門進去。
一路疾行,再小的雨也濕透了衣衫,更何況他身上還是血糊糊的。
右手拿著一把檀木大弓,腰間挎著箭囊。頭髮還披散著兩三縷,面上兩三點血跡,他抬手就抹去了。
他從腰上摘下一個銅製的小物件,一抬手甩到了棋盤上,打散了黑白棋子。
在外邊受了涼,聲色略顯沙啞:“使得動瑞王府府兵的信物,我拿回來了,給你。”
來人是李釋,也是李硯與陳恨沒料到的變數。
李釋低頭,點了點腰間箭囊中箭羽的數目:“正好他們就守著長安城城門,我遠遠的拉弓射箭,把領頭的殺了,還有一箭直射在了瑞王府的牌匾上,他們就沒話可說了。”
陳恨忙下了榻,穿好了鞋去看他:“就這麽,世子爺怎麽還弄的渾身是血?”
“我來時在山下遇見些人。”李釋退了半步,舉起衣袖看了看,又摸了摸上下,“不過都是旁人的血。”
陳恨把他的臉抹乾淨,不再喊他世子爺:“小王爺啊,你何苦來?”
第81章雩風(2)
永嘉二年,三月廿二。
兩個常年留守九原行宮的宮女自躡手躡腳地自偏殿退出來,手裡還捧著幾件滿是血汙的衣裳。
繞過了宮殿拐角,隻把悄悄話說給屋脊上的小神獸聽。
桃紅顏色絲帶系著雙鬟的宮女放緩了腳步,小心地指了指後邊:“那位爺是誰?年紀不大,模樣倒是挺凶的。”
年紀稍大的宮女道:“你沒聽方才陳公子讓我們帶他下去洗洗的時候,喊了他什麽?”
“阿姊,我聽見了。”雙鬟宮女跺了跺腳,“陳公子喊他小王爺,但我在行宮裡伺候這麽些年,從沒見過這位小王爺。”
“年節時候,你從城裡回來,還跟我提過兩句,這會子怎麽反倒忘了?”
“我……”雙鬟宮女想了一想,猛然醒悟過來,不大敢相信地緩緩道,“啊!是瑞王府家的世子爺,他們說他可凶了呢。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我看倒不像。”那年長的宮女笑了笑,將手裡捧著的髒衣裳遞給她。
“咦?”雙鬟宮女用兩根手指撚起髒衣裳的一角,“他到底是怎麽弄的?在獵場跟熊打架了?”
“在山下與人打架了才是。”年長的宮女拂了拂袖,了然道,“我去給世子爺找一件新衣裳,你就別再進去了。”
“啊?我為什麽不能進去?”
“你不是覺著他凶麽?還敢進去?”
偏殿內,宮女將新衣裳放在桌上,隔著一扇屏風,她規規矩矩地垂著眸子,只聽見耳畔流過水聲。
不願意顯露出自己知道他的身份,於是她不喊他世子爺,隻道:“爺,衣裳放在桌上了。”
裡邊的人應了一聲。
她又問:“是不是叫太監們來添些熱水?”
“不用。”李釋冷著聲音吩咐道,“你出去。”
“陳公子說伺候不好,要罰我們的呢。”
屏風後邊的李釋似是愣了一會兒,刻意軟了三分語氣:“沒有別的,是我不喜歡旁的人在,不會給他告狀的。”
“那婢子就在外邊候著。”
這話落地,又聽聞門扇輕響,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