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期限是一個月。
陳恨知道,古時君臣同榻是很尋常的事情,可以增進感情。系統派的任務沒有什麽大問題。
但是系統忘記了,要同榻而眠,對君臣雙方都有一定的要求。
比如,喜歡夢中殺人的君主,不能輕易嘗試這種方法,否則一早起來,就只能給謀臣辦個風光的葬禮了。
再比如,睡覺睡得不安穩的臣子,也不能嘗試這種方法。一早醒來,要是發現自己雙手環著君主的腰,腦袋靠在君主的胸膛上,還算是小事。若是一不小心把君主踹下床去,那他就可以準備迎接一場即時葬禮了。
當時才十七歲的陳恨深感生活不易,歎氣道,這些都還不是最要緊的。
最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男人,早晨肯定都有點兒反應。到時候無論是面對著面,還是背對著背,又或是面對著背,都會很尷尬啊!
再說了,這時候李硯才十四歲,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這回事。要是李硯一時好奇,問他這種事情,他要怎麽回答?
再再說了,要是李硯又一時興起,非要跟他比比,這種事情,挫傷了誰的自尊心都不大好啊!
所以陳恨從接到任務的六月初就開始發愁,十七歲的少年,愁得整個人都蔫兒了。
輪到他伺候筆墨時,李硯拿走他手中的松煙墨,自顧自地研墨,問道:“你是不是連著幾天守夜,沒睡好?”
陳恨回神,垂首道:“臣失神了,臣有罪。”
李硯放下墨錠,提筆在紙上落墨,道:“回話。”
可他又走神了,隻低頭,拿墨錠在硯台裡畫著圈兒。
李硯喊他:“陳離亭。”
“臣有罪!”
他那時想的是,自己竟然在想方設法爬上李硯的榻,自己簡直就是有罪。所以李硯一叫他,他一激靈,就把請罪的話給喊了出來,一邊喊還一邊給他跪下了。
李硯摔了筆,微怒叱道:“你整日裡都在想些什麽?”
“臣沒想什麽。”
李硯一摔筆,那就是大動靜,驚動了外邊所有的宮人。李硯一揮袖,將所有人都遣下去了,還讓宮人把門給關上了,獨盯著陳恨看。
陳恨心虛,忙不迭給他磕頭,不知為何,李硯卻更氣了。
不知這位爺兒今日又是怎麽了,恐是文章寫不出來,朝他發脾氣。於是陳恨隻俯身跪著,不再說話。
“你……”
六月的天,陳恨卻冷汗直流,該不會要去領板子了吧?
李硯一個你字拉得好長,最後卻道:“去裡邊榻上睡覺,睡飽了再過來伺候。”
這陣子陳恨為了找到做任務的機會,總是自薦給李硯守夜,一連守了好幾日,李硯只看見陳恨守夜,自然這麽想。
十四歲的皇八子被母親兄姊寵得太好了,尚不明白世事複雜,看起來很傻的陳恨,除了沒睡好這一件事,心裡還可以藏著很多的事。
不過皇八子不明白,陳恨還是明白的。大白日裡跑到爺的榻上去睡,他嫌腦袋太重才會這麽做。而且任務說的是君臣同榻,沒有李硯的榻,他不上。
因此陳恨仍跪在地上,推辭道:“臣不敢。”
那時候他有一群伴讀朋友。鎮遠府的小將軍吳端,徐右相府上的大公子徐醒,沈禦史府上的庶三公子沈咎。
徐大公子矜驕,沈三公子清冷。因為同是李硯的伴讀,又因為陳恨幫吳端打過架,所以吳端與他走得最近。
吳端在外邊聽宮人說,爺朝陳恨發脾氣了,摔了好些東西,而陳恨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他一聽這話,便連忙趕了過去。
他看見陳恨失了魂一般從書房裡走出來,忙迎上去,輕聲道:“你怎麽了?爺平日不是最喜歡你了麽?怎麽忽然就惹他生氣了?罰你了沒有?”
陳恨搖頭,李硯沒為難他,一揮手便讓他回去了。不過看模樣像是真生氣了。他若是生氣了,自己還怎麽和他同榻?他不知道該怎麽完成任務,所以他沮喪。
吳端松了一口氣:“沒罰你就好,你怎麽還這麽悶悶不樂的?”
陳恨不語,仍是走神。
吳端年長陳恨幾歲,長得高些。上一回他二人被皇三子身邊十幾個人按著打,吳端回去之後勤學武藝,練成神力。
他退到陳恨身後,別著他的胳膊,就把人給架了起來:“我娘托人給我帶了荷葉酥,你不是很喜歡麽?去我房裡一起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