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帷帳,陳恨只能看見李硯正襟危坐,卻看不見他“食指大動”,玩笑似的在心裡讚道:嗯,好一副正氣凜然的清心模樣。
他先將壺中熱水倒入盆中,水溫正好,他捧著銅盆,輕輕放在榻邊木架上,要換的衣裳也放好了。
陳恨轉身,將地上茶盞的碎瓷片收拾好時,李硯也換好了衣裳,他將帷帳掛在銀鉤上,抬手將被褥一卷,就丟到一邊牆角去了。
任誰遇見這種事兒,大概都有點惱火。
陳恨歎了口氣,倒出兩粒黃連清火丸遞給他:“這東西邪門,皇爺還是吃兩粒,祛祛邪氣。”
李硯分兩次拿走他手心裡的烏棕藥丸,指尖掃過,每一回都像是長羽劃過。他抿著唇,將兩丸藥含在口中,仿佛是仙人的賜藥。
陳恨走到桌邊給他倒茶:“皇爺咽下去吧,那藥苦的。”
李硯並不接那茶水,只是看著他。陳恨又想了想,恐他是對茶水有了什麽陰影,便笑著先嘗了一口:“這茶沒問題。”
李硯伸手去接。見他仰頭之間,喉結上下一動,便知那藥他是吃下去了。
陳恨見他這副模樣,覺得實在是又可憐又可愛。小可憐,怎麽還對茶水有陰影了呢?
李硯將茶杯遞過去,卻在陳恨伸出手的時候,將茶杯丟到了地上,只是伸手去拉他,垂眸道:“朕頭疼。”
太可憐了,實在是太可憐了。
到底是自己從小伴讀長大的孩子,就算重生回來殺他,陳恨還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隨他拉著手,陳恨道:“用不用請章老太醫來請個平安脈?對外就說是臣吃醉了酒,請他來看看?”
李硯微垂的眸中染上笑意,輕聲道:“你按按就好了。”
“好好好,臣給皇爺按按。”
鋪了一床新的被褥。李硯仍像方才那樣端坐著,閉著雙眼,好超脫的模樣。陳恨脫了鞋,爬上榻,跪在他身後幫他揉腦袋。
“皇爺,這樣可以麽?”
“可以。”
又過了一會兒,陳恨問道:“皇爺好些了麽?真的不用請章老太醫來一趟麽?”
“不必。”
李硯這個人,也太能忍了些,陳恨看不出他到底好了沒有,便道:“皇爺,你給句實話,還難受嗎?”
他要聽實話。
李硯勾唇笑了,道:“心裡難受。”
“是氣不順?”陳恨騰出一隻手來給他拍背。
“是心意不順。”
這話他沒法接。
大約是李硯有了喜歡的姑娘家,但是又沒辦法和那姑娘家一起,只能自己一個人哀哀戚戚地關在屋子裡弄。到底是一國君主,便越想越憋屈。
他心意不順,陳恨也沒辦法。他總不能幫他把人家姑娘家給綁來。
“你怎麽不說話了?你平日不是最喜歡說話了麽?”
“臣……其實不是很喜歡說話,臣一直覺得沉默是金。”
李硯指的大概是昨日他做任務的時候,那時候他就像一個廢話簍子。
但李硯這話,明顯就是讓他說一些話。
陳恨抬眼,盯著帳子頂想了想,靈光一閃,想也不想,脫口便道:“皇爺還是挺久的哈。”
李硯睜開雙眼,輕笑出聲,道:“你怎麽總在乎朕久不久?”
上一回在嶺南,陳恨也是說了這麽一句“還挺久的嘛”。陳恨沒想到,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他竟然還記得這句話。
不過想想,同性的認可是很難得的。說不定這句話在什麽時候,還鼓勵過李硯。
陳恨又問:“誒,皇爺喜歡那種類型的?方才想的是什麽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