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淵!”詹星若叫他,顧情卻毫無反應。
“顧成淵顧老板顧老爺!”詹星若用力晃了他一下,他沒不但沒出聲,反倒更厲害的咳嗽了幾聲,詹星若的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從小到大,天下迷陣看盡,卻很少遇到被肺病折磨的睜不開眼睛的人。
詹星若吸了口氣。
顧情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就是父母為什麽要給他取一個“情”字,這到底是乘風侯的主意,還是他母親的呢?
是希望他有情有義嗎?自己要是還有個弟弟,是不是叫顧義了,顧義,故意?顧情笑了笑,怪不得自己沒有弟弟。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好像看見母親在和他招手,前面有三兒,他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胸腔裡也沒什麽感覺,整個人甚是輕快,於是就想往母親那裡去,卻忽然看到母親旁邊又多了一個人,銀甲閃閃。
顧情一閉眼睛,想起來了,那是乘風侯,是乘風侯的銀甲,那是叛徒,他不能過去,他便在原地猶豫不決。
忽然之間,一道聲響闖入了顧情的盲音區。
“顧情!”詹星若叫道。
“顧情,能聽見我說話嗎?”
顧情的夢境好像忽然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裂縫。溫暖的氤氳不見了,太陽照進來,冬日寒風的獵獵聲也擠了進來,連肺裡火燒般的痛苦都清晰了起來,唯一不一樣的是,他感到雙腳是著在地面上的。
顧情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見詹星若正扶著他,額頭滲著細密的汗珠,扶著他向床的方向走去,因為離的近,他能聞到詹星若身上一點不易察覺的香,也能感覺到詹星若抓著他的那隻手,手心是熱的。
顧情想笑,但是沒有力氣,他想笑詹星若終於願意叫他一聲顧情,也想笑自己病倒的真不是時候。
費力的向床挪了幾步,顧情的身體漸漸緩了過來,但是詹星若不知道,他緊貼著顧情,唯一的感覺就是顧情的身體異常的熱,將顧情放下後又用手背貼了貼顧情的額頭,甚至有點燙手。
顧情閉著眼睛,胸腔一起一伏,呼吸聲很渾濁。
“本來想問問你病情如何,現在看來沒必要了。”詹星若輕歎一口氣,看著顧情還活著,便打算起身去找顧府的大夫來,顧情突然倒下,也著實嚇了詹星若一跳,心裡現在還砰砰的跳著。剛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真以為他這一下要死了。
詹星若雖說不太喜歡顧情,但也不至於眼看著他死了都無動於衷。
回想一下,剛才自己情急之下喊了兩聲“顧情”,可算是讓顧情得逞了。
詹星若搖搖頭,耳朵微微發熱,顧情那句幾乎用氣聲說的“顧某單名一個情字。”還縈繞在他腦海裡,他想不通,顧情為什麽就那麽執著的想他叫一個“情”字。
詹星若剛一起身,忽然感到袖子一墜,是顧情的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袖子。
詹星若便回過身,彎下腰想把袖子抽出來,剛一低頭,卻被顧情另一隻手摟住了脖子。
詹星若一驚,想要把身體抽出去,卻感明顯感到顧情的手在用力,那隻抓著他袖子的手忽然抬起來推著他的肩膀,瞬間就把他按在了床上,顧情的頭髮零落下來,雙手抓住詹星若的手,可能是突然用力過猛,肺裡的氣一下急躁的上下亂竄,顧情喘的更嚴重了,手卻也更用力的抓著詹星若,好像怕他趁機逃跑一樣,默默的發出不容反抗的力量。
被人俯視著當然不舒服,詹星若驚魂未定,甚至有些生氣,用力的掙了兩下,顯然想從打小就練武的顧情手下掙脫出來,以他的力氣是不太可能的。
“顧成淵!你幹什麽!”詹星若的手用力抓著,顧情卻趁機與他五指相扣,緊緊的握著他,詹星若的手一下僵住,再這樣抓下去,怕顧情是要誤會了。
“顧成淵。”詹星若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叫了他一聲。顧情應聲微微抬起頭,他這才看清顧情的臉,顧情睜著眼睛,眼眶卻微微發紅。
顧情看著身下的詹星若,一絲一毫的感受著與詹星若緊握著的雙手。他也不知道該怎樣收場,他聽見詹星若輕輕的嘀咕“本來想問問你病情如何。”聽見詹星若急切的喊他的名字,聽詹星若叫了一聲又一聲“顧情”把他從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境裡拉回來,拉到地面上。
記憶飛到更遙遠的時候,詹星若白衣翩翩,不食人間煙火,將他從那個昏暗的牢房裡救出去。
如果說剛才那一瞬間的決定是勇氣,更不如說是一種衝動,因為他從未想過今天能見到詹星若,而今日之後他或許要與詹星若兵戎相見。
“第一不負國,第二不忘卿。”
乘風侯的那句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來,他更加用力的收緊了雙手,眼睛不知為何格外的燙。
“軍師。”顧情的聲音已經徹底啞了,掩蓋住他微微的顫抖。
詹星若沒有應,只是不明所以的被按著,沒法反抗,瞪大眼睛看著他。
“軍師,我能吻你嗎?”顧情輕輕的問。
詹星若一下被顧情的問題噎住,又掙扎了幾下,可事實證明,掙扎的越狠只會讓顧情握的更緊。
“我想吻你。”顧情又說了一遍,嗓子在某個音節不聽使喚的抖動了一下。
詹星若一愣,從顧情的聲音裡聽出了微微的哭腔。
“顧成淵,你冷靜點。”詹星若道。
而顧情好像聽不到一般,慢慢低下了頭,一點點朝詹星若靠過去,詹星若拚命的別過頭,顧情的嘴唇碰到了他已經通紅的耳朵上,顧情笑了笑,又朝著他的耳朵,不遠不近的說道“顧某單名一個情字,往後軍師就這麽稱呼我吧,好不好,你答應我,我就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