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更好。”老槍王道,“免得影響你我感情。”
喬三娘隻笑一聲,沒再追問,仰頭喝酒,“十年了,不知道托你那諸神的福,那人多殺了多少人,多立了多少軍功。”
老槍王抬頭想了想,顧懷風從他這裡帶走諸神的時候才十來歲,十來歲的骨架還沒有長開,如果是從前的他,一定不相信自己能放心把諸神送給一個毛頭小子。
“這哪裡說得準。我一生做兵器,叫人殺戮,等下了地獄,我肯定比你還慘。”老槍王將酒喝下去,烈酒入喉,在胃裡好燒了一陣。
“你真是和當年一點都沒變。”喬三娘說。
“怎麽?”老槍王問。
“就知道後悔,沒用。”喬三娘冷嘲一聲道。
林子裡一下起雨,劈劈啪啪的聲音就連綿不絕起來。陸忘遙在屋子裡實在憋得慌,他見飄搖進去了,卻出來一個黑鬥篷都女人,陸忘遙跟那女人共處一室,渾身不自在,便趁著雨小溜出來了。
出來沾了點冰涼的水,陸忘遙才算勉強冷靜下來,回想起飄搖當時看著他的眼神,就宛如餓狼想要獵食一般,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飄搖。飄搖這一路都沒有和他說話,陸忘遙還沒受過飄搖這樣的冷落,心裡有點複雜,正低著頭踢著水走路,轉來轉去便走出小徑轉到了槍王家的大門口。
陸忘遙正低著頭思考,忽然看見兩隻馬蹄急刹在他面前,水濺了他一身,陸忘遙驚慌的抬起了頭。
在這之前的很久很久,飄搖尚有能每天說說話的人,徐景和雖然是個藥師,自己的身體卻不好,俗話說醫者不自醫,一代藥神最後卻是病死的,徐景和死後不久喬三娘便也消失了。飄搖二度成為孤兒,被去尋喬三娘的老槍王給帶了回去。
老槍王沒徐景和那麽愛聊天,和飄搖的話自然是少之又少,加上飄搖本身性格內向,前幾年師徒二人的相處基本沒什麽語言交流。
之後突然而來的某一天,飄搖和往常一樣去采藥,一打開門卻看見了躡手躡腳鬼鬼祟祟在他房間裡的陸忘遙。
飄搖很羨慕陸忘遙那與生俱來的開朗,羨慕他能有什麽就說什麽的能力,更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自己不常笑,便喜歡看別人笑。陸忘遙一笑,他就跟著開心。
飄搖左右轉了一圈發現陸忘遙並沒有在屋子裡,於是就出去尋他,沿著陸忘遙的腳印走了一段路,卻發現陸忘遙人在門口,愣愣的抬著頭。好像還有個什麽人在他對面。
飄搖心裡一緊,幾步衝過去,一把將陸忘遙拉到身後。
他固然沒有陸忘遙那樣能善於表達心意的能力,沒有陸忘遙那樣開懷的笑,但好在他習得一身好武藝,自己雖不得生活的要領,但還算能夠保護那些美好的東西。
飄搖一手攔住陸忘遙,一手握住身後的鐧。
“別!”陸忘遙好像一下回過了神,抓住飄搖握著鐧的手,“自己人。”他道。
聽陸忘遙這麽一說,飄搖才松開了手,警惕的抬起頭,只見來人騎著白馬,一襲白衣已經被大雨打透了,頭髮胡亂的貼在臉上,還微微喘著粗氣,實在有些狼狽。
“帶我……帶我見老將軍,顧情,有危險……”他說完,忽的從馬上跌落下來,飄搖上前一步勉強接住了他。
“詹軍師!”陸忘遙衝過去,“詹軍師你怎麽樣?”陸忘遙呼喊著,詹星若卻沒有反應。
“帶他進去。”飄搖說著將詹星若扛在肩上。
“他要見老將軍,老將軍是誰啊?”陸忘遙焦急的問。
“不知道。”飄搖快步在前面走,答道。
“我哥有危險了?我哥應該一直跟他在一起,他怎麽自己追到這了?”
“我不知道。”飄搖皺起眉,無奈答道,陸忘遙的腳一下變的不經使喚,一路踉踉蹌蹌的跑進屋子裡。
顧情出了多大的事用得著詹星若特意來一趟,只是現在詹星若躺在床上,額頭髮燙,唇色蒼白。
“今天真是熱鬧啊。”槍王聞聲出來,摸了摸詹星若的額頭,“這麽熱。飄搖去拿兩件乾淨衣服給他換上。”老槍王道。
陸忘遙憂心忡忡的跪在詹星若床前,捏了捏詹星若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驚。
“這孩子,你認識?”槍王問,那女人就靠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
“認識。”陸忘遙回答。
“我記得你,你是顧成淵的弟弟。”
“是。”
“他是什麽人?”
“月渚的軍師,我哥哥的…好朋友。”
“顧情的朋友,他來找你的?”槍王問道。
“不是。”陸忘遙愣愣的搖搖頭,“他說…我哥有危險,要找…找老將軍。”音落他抬起頭,只見槍王皺著眉,覆在詹星若頭上的手拿來了,有什麽猜想在陸忘遙心中旋轉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