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和被叫出去後沒回來,洵追一覺睡醒靠在床沿發呆,隻睡這麽一小會,居然還做了個荒唐夢。
夢中的他分成兩個小人,一個說別回去,回去就又要見到那些哥哥們的醜臉。另一個說快回去,現在瘟疫鬧得這麽厲害,不跑等死嗎?
可晏昭和都不回宮,足以可見朝堂有多令人厭惡。他好不容易跑出來,難道還要上趕著回去找不痛快嗎?
門外腳步匆匆,不一會有人隔著門喊道:“公子救救我們小爺吧!求公子過去看看小爺。”
洵追沒動,門外的侍女繼續道:“小爺就快要撐不住,您與小爺關系好,求您救救小爺。”
什麽撐不住?救什麽?洵追彎腰懶懶找到鞋子穿好,一步一哈切地去開門。
隔著門又隔著一個小廳還不覺得門外那侍女嗓門大,一旦打開隔閡著聲音的門,女孩聲音如雷貫耳。
“我們小爺不行了,公子能不能說說情,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侍女臉上掛著淚珠,洵追開門後直直跪下來,“我們小爺經不住莊主那樣打啊。”
聽到“打”這個字,洵追總算是找回些神志。
“打什麽?”洵追尋紙筆來,在紙上寫道。
侍女知道洵追會說話,洵追和俞聶生在一塊聊天時她跟在身後。她滿頭大汗,急得跺腳,可洵追偏偏做什麽都是慢動作,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他偏偏要寫出來。
洵追讓侍女研墨,侍女急得又哭,洵追一拍桌子,侍女被嚇得哭聲憋了回去。可這一憋又憋出毛病,一邊研墨一邊打嗝,打得洵追心煩。
洵追三個字剛寫完,侍女連忙捂著胸口控制住自己不停打嗝的聲音,一張嘴又難過地要哭。洵追威脅般盯著侍女,侍女的表情收放更加不自如。如果說剛剛哭俞聶生,現在就是在哭自己。
“不知怎麽的,今早小爺被莊主叫進房中就再也沒出來,莊主不允許任何人進院子,於是奴婢們就在院子外等著。可一個時辰前,院子裡傳來的聲音像是在用鞭子抽什麽,奴婢擔心小爺,便悄悄順著另一個小門進去看。”侍女終於痛哭流涕,“我家小爺被莊主按在那顆斷樹旁,用鞭子打得快要死了。”
“關我何事?”洵追寫。
“奴婢伺候小爺這麽長時間,從來沒見過小爺對您這樣對其他人關心過。”侍女道,“看在小爺的份上,您去看看小爺吧。”
侍女這話說得洵追要是不去,便是不顧昔日情分,可洵追又和俞聶生有多熟呢?
薄閻打俞聶生,相當於一個男人打自己的男寵,說白了這是人家的家事。洵追一個寄宿的外人,又和薄閻不對付,怎麽說也不該去管人家的家事。
洵追寫:“晏昭和呢?”
“晏先生出去了。”侍女答。
洵追正欲寫什麽,侍女嘭地一聲跪倒,膝蓋與地面發出聽著都疼碰撞聲。
“公子,求您了。”
實在是......洵追扶額,怎麽這麽難纏。
他放下筆開口道:“你外邊等著。”
洵追進內室找一件外衣穿上,正要走到門口時聽到侍女站在台階下背對著他碎碎念:快點,快點,再晚一步小爺就嗚嗚嗚嗚。
如果能未卜先知,再讓洵追選擇,他一定不會選擇去看俞聶生。
薄閻下手狠辣程度已經超出他的想象。
他到的時候院中除了奄奄一息的俞聶生之外再無他人,少年整個人趴在那棵因夜裡打雷下雨而劈到,至今無人收拾的殘根斷樹。
這棵樹當初將房頂都砸了洞,與其說沒有收拾,不如說將折斷的樹移到了空地上,房頂被重新修好繼續使用。
俞聶生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傷口黏連著衣衫,侍女見到俞聶生的模樣一聲慘叫撲倒在俞聶生身旁嚎啕大哭。
血順著俞聶生的胳膊蜿蜒而下,從他指尖滴落,打在樹根下的雜草中。長發與背上的血黏連在一起,那張白淨的臉也多是淤青。
“沒關系。”俞聶生聲音極小,氣息又進沒出的。
洵追還從未見過如此心胸寬廣之人,身負重傷自己小命都要沒了,居然還照顧別人的情緒。
單憑此,洵追斷定俞聶生果真不是一般人。
俞聶生安慰完侍女,又虛弱地望向洵追。
洵追連忙擺手,心說我可不需要你安慰。
“嚇著小公子了。”俞聶生抱歉道。
此話一出,洵追更是佩服,拒絕安慰的人居然還能收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