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到了西邊,從低壓壓的烏雲縫隙裡露出些許的微光。
雨停了,風一吹院子裡有些冷。
喜平已拿了披風過來給何安,廠公披上後對高彬道:“接著京城還得亂,明兒去西廠咱們好好合計下,把下面的人都妥妥當當的安置了。”
高彬行禮道:“屬下明白。”
*
趙馳回了府上,白邱已是得了消息。
“情況怎麽樣?”
趙馳坐下,沉默了好一會兒,笑了一聲:“也沒什麽驚喜的東西。”
他平日裡都笑眯眯,嫌少露出這種神情,白邱知道他話沒說完也不打岔,只等他繼續講。
“這八年來,這事兒其實也想得清清楚楚。我不過是想求個踏實。”趙馳道,“我今天去問時開,你知道他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趙馳道:“他說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嗯,他不知道。”趙馳重複了一次,“他不知道是誰指使他去的,只知道必須要這麽做。”
“殿下有了答案嗎?”
“蘭貴妃一事,開始不過是她與萬貴妃生了間隙,後又傳出她有了身孕,並不止我這一個乾兒子。這時候,蘭貴妃惹的人便不止萬貴妃一人,還有皇后。蘭家傾覆,是萬貴妃起的頭,然而皇后並非沒有參與,甚至還曾讓內閣推波助瀾。”趙馳道,“可真的是他們就能翻雲覆雨了嗎?蘭家那會兒權傾朝野,手握兵權,皇上是什麽個態度?若不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縱容,一個軍功顯赫的權貴又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前朝后宮都是牽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原本我的仇人是萬貴妃,後來分析利弊想明白了,還有萬柱國、皇后、東宮……甚至老七……最後塵埃落定,回頭來瞧。連皇上都是我的仇人。”趙馳慘淡一笑,“小師叔,你說除了翻了這天取而代之,我還有什麽辦法嗎?”
屋子裡頓時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白邱問他:“殿下想好了。”
“之前送給皇后那副消暑湯,皇上應該是吃了有一個月的。如今也就差味藥引而已。”趙馳道,“準備好信鴿送消息出去,讓師父擇日進京面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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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從後面巷子出來,由轎夫抬轎,喜平跟著轎子隨侍。
幾個人走了一陣子,何安道:“這裡離勾欄胡同是不是不遠?”
喜平說:“拐過去就是。”
“……”何安無端想起了盈香,算下來也有一個月沒去過照夕院,沉默了一下道,“繞去照夕院一趟。”
“是。”
幾個人改道繞道照夕院門口,何安撩開簾子從轎子裡去看,這會兒還沒到照夕院晚市,門庭冷清,一眼能看到照夕院的海棠花影壁。
“師父,是想見盈香嗎?要不我進去通報一聲。”
何安放下了簾子:“不用了,走吧。”
喜平不是喜樂,也不多問,又讓轎夫啟程,這次是真的往回走。勾欄院周邊本來不偏僻,乃是繁華地帶,這不知道是怎麽的出了巷子路上就冷冷清清,鋪子也收的七七八八,來往行人也少了。
喜平眉毛一動,低聲道:“廠公,不太對勁。”
何安本在自己思緒裡,被他這麽一說,也醒悟了過來,眉心微皺道:“不對勁兒也遲了,且走著看看。”
又走了這麽一兩條街,就遠遠瞧著有群東廠番子打扮的人在那邊候著,除此之外還有些親兵打扮的人站立兩側,嚴陣以待。
何安的小轎走得近了,便瞧見鄭獻站在人群牽頭笑吟吟看他:“師弟,東廠查案,你可千萬別見怪。”
何安在轎子裡問:“查案,查什麽案?”
“五年前七皇子仁親王殿下曾在府上遇刺,那刺客吧一直沒抓住,有知情人士指認,你身邊這位隨堂公公喜平,就是行刺七殿下的刺客。我奉王廠公的指令查案,請喜平公公隨我走一趟詔獄。”
“師兄什麽意思。”何安問,“喜平來咱家身邊正好五年,你意思是咱家包庇行刺七殿下的刺客?”
“咱家可沒這麽說。”鄭獻道,“不過是不是包庇,也得請你隨我們走一趟,一問便知。來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