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麽?
貝絲愣愣地站著,一顆子彈自她耳畔飛過,從身後很近的地方傳出一聲悶響。她沒來由地發起了抖,僵硬地扭轉脖子,只見她的朋友伊恩還站在原地,但腦袋僅剩下一半,像被摔爛的西瓜。瘋狂湧出的鮮血混合著腦漿,淹沒了他驚訝挑起的眉毛。兩秒後,尚且溫熱的伊恩重重倒下,飛濺的鮮血染紅了貝絲的鞋面。
貝絲環顧四周,所見皆是血紅,她看見殘肢斷臂,看見先前發起攻擊的男人被打成了篩子,血花四濺如同噴泉,她看見同伴們驚恐而扭曲的臉,他們狼狽逃竄,眼睛和嘴巴都驚人地大張著,像是在尖叫。是的,他們應當是在尖叫,可是貝絲聽不見任何聲音,她抱住頭跪了下去,完全不知自己和其他人的神情一模一樣……
四月十日,七號基地的獨立行動失敗了。幾十年來全球唯一一場戰爭,結束得倉促又壯烈。據報道,總督貝爾納派一支小隊偽裝成平民掩護攻擊,另派人刺殺路德上校,但最終被路德上校識破計謀,成功擊潰。在作戰中,聯合國士兵皆未向平民開火,但有少數誤傷,聯合國方面亦有傷亡。聯合政府新聞發言人對此表示哀悼,希望天生犯罪人基地用合法方式表達意見,不要讓戰爭重現人間。
而七號基地總督貝爾納及相關人等,因涉嫌破壞聯合國統一與安全罪被逮捕,正移交UNPO進行審訊。
七號基地這場載入史冊的獨立運動,共持續了二十三天。
第四十五章囚禁
將醒未醒之時,是一個人最放松的時候,楊州感覺到壓在意識之上的巨石逐漸縮小,越來越輕,直至變成一粒微塵。這個過程如同溫水一般讓他舒服,盡管隻持續了短短的兩秒鍾。
他睜開眼,頭頂是鑲嵌著橢圓小燈的天花板,冷白的燈光如同冰錐一樣刺下來。楊州想要揉一揉眼睛,誰知右手腕仿佛平白多了一倍的骨肉,沉沉地墜著,一時竟提不起,同時耳邊傳來奇怪的金屬撞擊的悶響。
他用了點力氣,把右手舉到眼前,面無表情地望著那一圈銀色的鐐銬,和牽連著它一直沒入牆壁裡的鐵鏈。鐐銬有三厘米寬,五毫米厚,鐵鏈的環扣更是個個拇指粗細,紅褐色的鐵鏽宛如陳年血跡。
楊州一看就知道憑自己的力氣無法掙開,索性不做徒勞的嘗試。他撐著身體靠坐起來,有好一會對著空氣發呆,茫然得仿佛靈魂還在路上沒有趕到。
這個房間很狹小,大約十二平米,一眼可以望到頭。房間內一張床,一個大衣櫃,一把折疊椅,離床不遠處還有扇半開的小門,根據瞥見的光景,應當是盥洗室和廁所。
歇了一會,楊州下了床,試探著走了幾步。鎖著他的鐵鏈不長不短,僅夠他在床鋪附近活動,離大門,甚至那個布滿灰塵的衣櫃始終有一步之遙。
楊州不甘心,竭力想摸門把手,鎖鏈繃直了,在手腕上勒出一圈紅印子。他拔河似的不肯放松,好像在跟誰較勁,片刻後狠狠地一甩手,拳頭砸在空氣裡。
“陳堅!”
憤怒的喊聲在蜿蜒的地下通道裡轉了幾轉,像一粒石子落在湖面上,很快消弭。
楊州一邊喊他一邊檢查身上的東西,發現自己偽裝成手表的通訊器不見了,手機和衣服上縫的小型信號發射器也不知所蹤,又憤怒又無奈。他還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這幾個小時裡,外面的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想起昏迷前看到的B75,心中憂慮難安。
在翻湧的情緒中楊州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許過了一個小時,又或許只有十分鍾,外面終於傳來一陣遲鈍的腳步聲。
他不自覺地繃緊了肌肉,緊緊地盯著暗黃色大門上那塊方形玻璃,擺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然後看見了一張出人意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