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米外,楊州輕輕歎了口氣,分不出是慶幸還是失落。
這天他整夜未眠。其實這段時間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自從陳堅拿走了他最後的藥,性欲得不到抑製,噩夢便如影隨形。有一天他感到十分絕望,不願再忍耐,便放任自己落入罪惡的深淵。事後他羞愧、痛苦又忐忑,迷迷糊糊地一覺醒來,竟然發現丹尼爾沒有打擾他的睡眠。
那時柔和的陽光灑在床上,楊州像個身染沉屙的病人,突然模糊地感到一絲好轉的希望。
他暗中感謝陳堅,如果不是他拿走了自己的藥——雖然方式無禮又蠻橫,他可能永遠不會鑽出自己的蝸牛殼。
只是楊州沒想到,零星的好運背後,接踵而來的卻是一個殘酷的打擊。
兄弟。光是想到這兩個字,他就一陣顫栗。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並沒有碰面。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兩人都十分默契地避開了任何遇見彼此的機會。有時候楊州來到餐廳,能看見一副用過的碗筷,湯匙的瓷柄甚至仍在空中打轉——是被某個匆忙起身的人用衣袖刮到的。有時候陳堅從書房出來,會看見壁爐架上有半杯紅酒,是楊州剛剛擱下的。
別墅裡到處都是彼此的痕跡和氣息,但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如同誇父逐日,看似很近,實則很遠。
陳堅對周芸的怨恨,讓楊州失去了對峙和質問的底氣。他忍耐著、等待著,在失眠的折磨中,漸漸生出了惱恨。
又是一個日光暗淡的清晨。早上九點半,楊州在餐廳坐下,安德魯為他端來一杯咖啡。旁邊的椅子被拉開一截,孤零零地杵著。楊州掃了一眼,內心浮現出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他們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了。
“陳堅又在書房?”他問。
“是的。”安德魯回答。
楊州胡亂地攪著咖啡,淺棕色的漩渦中好像藏著神秘的洞察一切的眼睛。他默然片刻,忽然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陳堅,你在裡面嗎?”楊州敲了敲褐色的木門。
裡面好一會都無人應答,他正要推開,忽然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幹什麽?”
楊州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然後輕輕地落下來,撫上光滑的門板。幾秒後,他說:“我們談談。”
又是一段沉默。接著門開了,帶出一股陰森森的風。陳堅出現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他下巴上長出一圈青青的胡茬,眼球上布滿血絲,看起來凶惡又狼狽,像是誤入陷阱的獅子瞪著設局的獵人。
“你想談什麽?”陳堅問。
楊州一時竟無法回答。他只知道他們必須解決眼下的局面,可到底該怎麽做,自己也沒有計劃。他猶豫著,視線開始慢慢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