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結束嗎?他再一次問自己。
“你們的飛機已經在等著了,”周上校見楊州臉色蒼白,關切道,“楊先生不舒服嗎?”
“沒有。”楊州喉嚨發乾,他驀地後退一步,神態堅決,“我先不走了。”
周上校覺得奇怪:“為什麽?”
楊州搖頭不語,安德魯難得體貼一回,解釋道:“楊先生還有些事要處理。”
“需要我幫忙嗎?”周上校的話音驟然壓低,與此同時,在場的幾千人不約而同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好像中了什麽魔咒。
“怎麽了?”楊州啞聲問。
周上校領著他們走了幾步,抬手一指,楊州遠遠望去,看到隊伍的最前方,一個男人已經完成了抑製劑注射,正一步步朝巨大的、棕黑色的鐵門走去。
大門前守著兩個軍人,一左一右站著。看到男人走近,他們便伸手摳住門上的凹槽,用力一拉——隨著“咯吱咯吱”的悶響,沉重的鐵門裂開一條縫隙,如同幕布般緩緩收起,將外面的天地顯露出來。
男人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汗水將後背洇濕一大片。他捏著拳頭,一點點接近那個長方形的缺口,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很快,他停下了。在他面前有一條深深的溝壑,是沉重的鐵門經年累月的重壓形成的。男人吞了吞口水,回頭看了一眼,在無數同胞熱切的目光中,緩緩地、僵硬地抬起腳,越過了那條傷疤,踩上了另一片土地。
一步,又一步。他終於完全站在了外面。這時他轉過身來,對著門內圍觀的居民高舉雙手,大喊一聲:“啊——”
他的聲音很快被排山倒海的尖叫和歡呼淹沒了。上萬居民跳著鬧著,相識不相識的都抱作一團,有的失聲痛哭,有的手舞足蹈。現場亂了套,每個人都嘶聲呐喊,奔跑呼號,好像集體犯了癔症。
楊州被撞得東倒西歪,他撥開貼上來的男女老少,艱難地往回走。手機震個不停,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周芸的照片好像一支扎進心口的冰箭,讓他清醒又疼痛。
他接起來,這邊太吵,模模糊糊聽到一句,飛機幾點到。
“媽,我先不回去了。”楊州頓了頓,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清醒,甚至能感受到靈魂中灰色的部分在微微擺動,他很輕很輕地說,“我有罪,我愛上了我的哥哥。”
沒等周芸反應,楊州切斷通訊,把手機扔進口袋裡。
他踉踉蹌蹌地走了一陣,人太多了,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好不容易瞥見幾個熟悉的路牌,楊州剛松一口氣,身後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手裡拎著箱子,一時沒站穩向前撲去,幸好被人扶了一把,沒有摔倒。
“謝謝,”楊州抬起頭,猝然對上陳堅棱角分明的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他們被人推來搡去,好像一片在大海上顛簸的小舟,又是千真萬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