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伶沉默了。

他披著大紅戲袍，站在沉寂的長廊中，黑紗下的面孔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共情能力被壓抑的他，對這一幕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而且他也不會多管閒事，畢竟那是人家自己的選擇……現在若是有人憑著一腔正義熱血跳出來阻止，或許反而會毀了少女的一生，對陳伶而言，做個“觀衆”便足夠了。

陳伶沿著長廊前行，下到一樓之後，人明顯忙碌了起來。

“初試開始了，評委都到齊了嗎？”

“還沒呢，孫主管和周主管都沒到，還有幾個參加初試的人也還沒來……”

“……不用管，等事情辦完，兩位主管會過來的，先讓他們取號開始表演吧，今年參加初試的人更多了，不抓緊時間上午結束不了。”

“好。”

陳伶順著人流走去，來到戲團的演出場地。

這個場地不大，座椅也就足以容納三四百人，舞臺的規格也是普普通通，跟陳伶之前工作的上京市劇院相比，簡直簡陋的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

此刻的舞臺上紅色幕布拉起，七張桌子依次擺在幕布前方，已經有五人落座，像是這次初試的評委。

隨著評委叫到號碼，已經有人依次上臺開始表演，其他報名者有人在門口開嗓，有人在角落複習舞蹈動作，有人則在觀衆席上緊張的坐著，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雖然初試沒有要求著裝外貌，但還是有不少人和李青山一樣精心打扮，其中也有幾個穿著戲服的，陳伶的大紅戲袍混在衆多報名者中，反而並不起眼。

“這裏就是演出場地……”陳伶站在門口，目光仔細的掃過這裏的每一個角落，若有所思。

身爲一位專業的編導，必須充分考慮到演出舞臺的佈置，陳伶是第一次來這種戲團的演出場地，必須先熟悉一下這裏的結構，否則就算他心中已經有了大綱，也很難因地製宜的推動。

掃了這裏一眼後，陳伶便轉身走出大門，往後臺的方向走去。

因爲只是一次初試，並非正式演出，所以後臺空空蕩蕩，根本就沒人靠近，陳伶在裏面晃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一輛裝滿道具的推車上，眼眸微微亮起。

這齣戲該怎麼演，他心中已經有數了。

……

忙碌十幾分鍾後，陳伶又回到了演出場地。

“林兄！”剛開完嗓回來的李青山看到陳伶，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一襲青色大褂步步生風，濃妝下的神情還是有些緊張，“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陳伶微微點頭，“你呢？”

“運氣不錯，我是22號。”

李青山拿出一張寫著數字的牌子，目光看向舞臺上，“現在已經到15號，過幾個就到我了……”

陳伶看到李青山緊張的嚥了口唾沫。

此刻的舞臺上，站著一位與李青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正開口唱著一首節奏舒緩的流行歌曲，陳伶雖然不懂音樂，但唱的好壞還是能聽出來的，這人的音色相當不錯，氣息也極穩，看來是自小就開始練習。

這首歌陳伶沒有聽過，應該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在他歌聲的渲染下，觀衆席上已經有報名選手不自覺的跟著他的旋律輕吟複合，像是已經陶醉其中。

演唱結束，歌聲餘韻繞樑，臺下的五位評委面無表情的低頭打分，臺上的年輕人雙手緊攥著衣角，像是緊張無比。

就在這時，一個體態臃腫的身影匆匆從遠處跑來。

“老周，你怎麼來這麼慢？”一位評委開口問道。

“嘿嘿。”周主管舔了舔嘴脣，神情有些猥瑣，“剛剛在忙。”

其他評委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問，

周主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看都沒看臺上的年輕人，便低聲問道：“到幾號了？”

“15。”

“好。”

周主管隨手在評分表上依次填分，一口氣將前十五位的評分全部寫完，唯獨在其中一兩個選手的名字上停頓片刻，填寫的分數也相應高了一些。

幾位評委彼此交流幾句，像是在小聲的探討這位選手的能力，片刻後，其中一位平靜開口：

“綜合評分5，抱歉沒能通過，明年再來吧。”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臺上的年輕人臉色瞬間煞白，他僵硬的站了許久，還是默默地點頭走下臺去，眼圈有些發紅。

“好可惜。”李青山嘆了口氣，“這種實力也沒能通過……看來今年的競爭很激烈啊。”

陳伶看了眼舞臺，沉默不語。

下一個上場的，是陳伶之前在辦公室門口見過的那位身姿傲人的女性，她含笑著目光掃過幾位評委，開始在舞臺上跳舞……

不過與其說是跳舞，不如說是搔首弄姿更加合適，時不時用指尖撩一下頭髮，手從腳踝誘人的摸到胸口，展示自己優雅的曲線，氣場與吸睛能力倒是十足，不過跳的沒有絲毫藝術性可言。

這一幕讓觀衆席上的其他參與者忍不住吞嚥口水，唯有李青山等幾個身影眉頭緊鎖，似乎怎麼看怎麼變扭。

“綜合評分7，恭喜通過。”六位評委中有四位都打了八分，唯有兩位女評委給了五分。

她傲然看了臺下衆人一眼，踩著高跟鞋不緊不慢的下臺。

陳伶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轉頭看了眼李青山，“你真的相信，這裏的評判規則是公平的嗎？”

“樣貌和形體也是初試很重要的加分項，畢竟誰不喜歡好看的人？”李青山嘆了口氣，“像我這種長相平平的，只能比別人更加努力，靠實力和功夫取勝了。”

陳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

與此同時，陳伶的餘光落在門口，一位少女正低垂著頭，步履蹣跚的從外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