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曼趕緊拽了下小姐姐的袖子。真吵起來,到底誰喫虧還說不定呢。上次藝術體操全國賽,林丹丹一不是主場作戰天然優勢,二不是國家隊的正式隊員,有印象分加成。結果愣是力排衆議,拿到了冠軍。她是對藝術體操圈子不熟悉。可她知道一個理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助理小姐姐皺了皺眉頭,悻悻不樂地帶著周小曼去新宿舍了。
孫巖正要下樓去加訓,見到周小曼驚訝了一下:“你們應該住在那邊啊。”
周小曼笑了笑,沒作聲。助理小姐姐先不高興了:“有人鳩佔鵲巢,能怎麼辦呢。”
孫巖眼角微微上挑,試探著問助理:“那位大小姐?”
領隊助理含混了一聲,沒給個準話。孫巖也不追問,笑著朝周小曼揮揮手,自己去訓練了。
看著孫巖的背影,領隊助理嘆了口氣,感慨道:“真能出成績的人,都是能喫苦的人。你看人家,每天都會給自己加訓。”
周小曼笑了笑,沒有吱聲。關於這方面,她還是決定遵循薛教練的指示,勞逸結合。身體疲累到一定程度後,就應該放鬆休息。這個時候,完全可以用來學習美學知識,提高藝術感染力。一流的藝術體操選手,首先站在場上時,即使還沒有開始任何動作,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
晚上的集訓內容主要是體能訓練,也就是繞著操場跑圈跟背肌。除此以外,像跳繩跟仰臥起坐、俯臥撐之類的,也是體能訓練的內容;訓練的時候,會交叉著進行。所以她們練藝術體操的,看著瘦條條,實際上每個人都是一身的肌肉。
薛教練給她計時,採取的是現在國際上新近流行的間歇訓練法;也就是快速跑跟慢速跑相結合,據說這樣訓練效果事半功倍。
周小曼一邊跑步,一邊有些兒擔心丁凝她們的情況。薛教練跟著她跑了,隊裏的其他人怎麼辦?隻一個助理教練小姐姐,性情太溫柔;她真擔心小姐姐會壓不住大家啊。
休息的時候,薛教練給她說著後面的注意事項。聽到周小曼支支吾吾的擔憂,她笑了:“我可算是要解放了。這次全國賽你們爭氣,出來的成績省裏頭滿意,也有家企業願意贊助你們。隊裏就研究決定了,要從體育學院請一位集體項目的教練過來。後面,那邊,我跟著盯一眼就行。”
周小曼這才放下心來。老實說,她這樣半路出家,卻得到了隊裏最好的配置,她總有種心虛的感覺。好像搶了丁凝她們的資源一樣。這下子,她們有人專門管了,她的負罪感就小很多了。
她從全國賽回來以後,就絮絮叨叨地跟媽媽說了自己的心思。媽媽鼓勵她平常多關心其他朋友,不要爲了這些事情,跟丁凝她們鬧矛盾。
一想到母親,結束了體能訓練的周小曼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寢室了。跟媽媽住在一起後,她還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要跟母親分別好久。
薛教練看她眼睛忍不住往運動員公寓方向瞟,忍不住笑了。這就是個孩子啊,一離開家就想家。她揮揮手,示意周小曼先去放鬆肌肉,然後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寢室以後,周小曼連洗澡都顧不上,揣著電話卡就去給母親掛長途。現在的手機話費可不比十幾年後,不止有各種套餐,連異地漫遊費都快取消了。此時手機在外地的漫遊費相當驚人。
馮美麗沒有手機。她孃家人早就不認她了,她也沒有多少親朋故舊需要聯繫,完全不覺得有揣著個手機的必要。可是這一回女兒離家出去比賽,馮美麗卻琢磨著得裝個電話了。不然一直賴在人家趙老師家裏頭等女兒的電話,委實不像回事。
趙老師卻是不以爲意,直接擺擺手:“沒關係,電話你用就好。我們也沒有要打電話的人。”
馮美麗訕訕的搓搓手,心下思量,明天豆腐腦兒也留些給晚上小飯桌的孩子們加餐。下午去小學門口一接到人,就給他們喫一碗墊墊肚子。這樣既給孩子添加了營養,也能省下點兒菜錢。
基地的IC卡電話機不少,周小曼沒好意思跟國家集訓隊的人搶走廊上的電話機,跑到樓下大廳掛電話去了。
十月下旬的江省,晚上頗有天涼好個秋的意境。周小曼沒來得及洗澡,身上的汗也沒有乾透。爲了防止吹風受涼,她特意在身上過了件厚外套,蹦蹦跳跳地跟母親掛電話。只要一聽到媽媽的聲音,她就忍不住要撒嬌。今天中午的大餐好誘人啊。教練給她挾了一片鵝肉。不過她更加想喫那個田螺。
馮美麗聽著女兒的聲音就歡喜,聞言立刻哄道:“沒事兒,等你比賽完了回家,媽燒給你喫。”
周小曼立刻歡喜不已。其實母女倆都清楚,即使比賽結束了,周小曼依然不能痛快地喫。她既然選擇了藝術體操,那麼就得遵循這樣的生活方式。
一點兒小事,只要是在愛的人面前,就能絮絮叨叨地說上好久。馮美麗反覆叮囑女兒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了,出門在外要捨得花錢。最後她還是看時候不早了,怕耽擱女兒休息,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
周小曼也萬般不捨地放下了電話機,嘆了口氣,往宿舍走去。她心裏頭直犯愁,這一出去得好幾天呢。媽媽可怎麼辦啊。她一個人在家,肯定會很寂寞的吧。
少女一邊走一邊想心事,等到了樓前的路燈下,準備上樓梯的時候,後面有人跟她打招呼:“小曼,你怎麼在這裏啊。”
周小曼笑著指了指大廳裏的IC卡電話機:“我打電話呢。”
孫巖撲哧笑出聲來:“你打電話幹嘛不在寢室裏頭打啊。小店就有電話卡賣,直接按照上面操作,用寢室的電話機打就好。還比這個便宜呢。”
周小曼一聽就瞪大了眼睛,委屈道:“怎麼沒人跟我說啊。”
孫巖笑了:“你還真是個孩子呢。我現在倒是相信你正兒八經沒練多長時間藝術體操了。比方我,已經三年都沒回家了。打電話回去,都不知道有什麼好說的。”
周小曼有些尷尬,自嘲道:“我是嬌氣寶寶啊。”
孫巖卻笑得感慨:“這挺好的。”
周小曼跟著孫巖一塊兒上樓去。
孫巖打了個呵欠:“今天太晚了,明天要是有空我找你玩兒啊。”
周小曼點點頭,跟她道晚安。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後,周小曼躺上了牀。她暗暗告誡自己,要趕緊適應比賽。出發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誰也不可能留下來等她。她只有加油,再加油!
柔韌性訓練和平衡能力訓練先持續了三天,薛教練看著滿意了,才讓上成套動作。周小曼跟另外兩位女生組成三人組參加個團賽;不過她們彼此間的訓練卻是兩套班子。她也只和兩位姑娘在訓練場上打了招呼,然後各自去訓練。
其中一位叫袁蓉的小姑娘特別好奇林醫生的存在,趁著休息的時候,跑過來去周小曼:“這是你的成套教練?”
周小曼不好跟她解釋林醫生的身份。這個時候,心理工作者介入體育運動,通過對運動員心理調節來提高比賽成績,幫助運動員進步,似乎還是個空白領域。就是領隊跟她們講話的時候,也就是單純地強調拚搏奮鬥。
袁蓉還在好奇地看著林醫生。林醫生笑著主動回答:“我是幫助周小曼比賽的時候,不打哆嗦的人。”
小姑娘吐了下舌頭,笑嘻嘻地跑開了。
薛教練感慨道:“什麼時候,大家看你不覺得稀奇了,咱們的藝術體操大概就有希望成爲世界一流了。”
周小曼笑著打岔:“教練,我今天先練習哪個成套?”
理想主義者往往都會痛苦,追求美好的道路上常常諸事不順;然而堅持內心雖然改變不了世界,卻可以讓自己不爲世界所改變。
因爲是大家共用一個訓練館,周小曼的球操沒有放音樂,薛教練給她打著節拍,控制時間。
幾乎是她一擺出姿勢來,不少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周小曼身上。站在藝術體操的地毯上,這個面上還帶著嬰兒肥的少女,立刻就顯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人們明明沒有聽到音樂,卻能夠從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的面部表情跟肢體語言中,品味出音樂傳遞出的那份寧馨與美好。周小曼令人驚歎的轉體跟跳步展現出來的時候,更是引起了一片驚呼。
國家集訓隊的教練在邊上看了,嘆氣道:“這真是,這小姑娘的確是個好苗子。”
另一個人見了,點點頭道:“等她比賽回來,招過來看一看吧。這套動作,可以再改一改,更流暢一些。”
先前嘆氣的人嗤笑起來:“找誰改?還找那位前蘇聯的教練?一萬塊錢人民幣跟三千美金,這錢誰掏啊。”
說要改成套的人翻了個白眼:“體育大學不是有專家麼,託關係,過去找人家看看。賣賣老臉唄。”
周小曼已經結束了成套的球操,微微喘著氣。
薛教練招呼她過去,指出了其中存在的兩處細節上的小毛病,讓她注意加強。然後教練打著拍子,周小曼又來了一次。
這一回,她的動作比先前更加流暢,銜接的,也更加自然了。
原本一直在另一塊場地上練習的孫巖也走到邊上觀賞,對著自己的教練感慨:“她真是老天爺賞飯喫。明明比賽結束後這些天,她壓根就沒有參加訓練。可是教練你看她,是不是比起全國賽的時候,感覺更加出色了。”
孫巖的教練笑了,調侃道:“要是全國賽她是這樣發揮的,那她可就不只是個第三名了。不過有的人屬於平時訓練水平高,到了大型比賽的現場就犯怵。你看那些國字號的千年老二是不是都這樣。這比賽啊,到了場上,還是得有捨我其誰的架勢。”
周小曼練習了三遍球操之後,又開始了繩操。跟全國賽一樣,這個賽季裏,五個項目中依然不包含帶操。所以這一回,她純粹喫老本,連新編排動作都沒有。
薛教練笑道:“雖然跟我原定的計劃不一樣。不過這一回也好,算是先鞏固了基礎。”
十天的集訓轉瞬即逝,周小曼的護照也在工作人員的努力下,終於辦了下來。在基地開了一次歡送會以後,她們一行九位運動員外加教練組隊醫組工作組,浩浩蕩蕩的二十人,終於出發去機場,踏上了錦標賽的征途。
作者有話要說:認真臉,說一下世界中學生運動會。
這個是現實中就有的。我國在九八年十月份,上海舉辦過一屆,當時是橫掃千軍的架勢啊。拿到了藝術體操個人跟集體的金牌。不過這真的是業餘性質的。
文中所處的年代的確有世界中學生運動會舉辦,在法國,不過是五月份的事情。其中有藝術體操的項目。不過當時我國代表隊主要參加了田徑類的比賽,畢竟體操項目在一般中學裏還是冷門項目,練習的人非常少。
這次的比賽是我杜撰出來的,我也沒有找到世界中學生藝術體操錦標賽的資料。請把它當成架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