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隊裏就派了車過來接周小曼,薛教練跟林醫生都在車上,後排還坐著隊醫。她嚇了一跳,不明白怎麼一下子陣仗這麼嚇人。
薛教練捏了捏眉心,笑著安慰她:“沒事兒,帶著我們自己的團隊,比較踏實。”
她也是臨時接到的通知,體育協會決定抽調周小曼去參加世界中學生運動會。老實說,當時她也吃了一驚。因爲這場比賽的代表團參賽人員上個月就確定好了。怎麼一下子又決定將周小曼給編進去呢。她原本想的是再給小曼鞏固鞏固,將成套動作好好再精煉一下。
江省的體操訓練基地,距離本市不算特別遠,開車走高速過去,大約四個小時。中途在休息站停靠了一次,大家下車活動,順便方便。
林醫生笑著摸了摸周小曼的腦袋:“別怕,也不用想其他事情。不管什麼比賽,盡力做到自己最好就行。”
周小曼點點頭,心頭那種驚喜又忐忑的感覺終於好了一些。
體操基地在江省的一處郊區,從車窗往外看,山清水秀,環境相當優美。周小曼等人到達的時候,正值中午。接待他們的王領隊等在基地門口,大老遠就熱情地打招呼。他們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拿下車,直接去帶去食堂用午餐。
周小曼早上怕暈車,隻吃了一點兒水果。她發現坐車的時候,人特別容易覺得餓。一下車,她就覺得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可惜的是,上了餐桌,那一桌子的當地美食,什麼鵝肉、羊肉、螃蟹、鹹篤鮮什麼的,都跟她沒關係。她面前擺放的午飯是特製的,一小碗蔬菜沙拉,還是酸奶充當沙拉醬的那種。
周小曼隻好看著那一桌美食,慢條斯理地喫著蔬菜沙拉。其實她重生以後,都沒怎麼饞過喫的。甚至在丁凝她們對著孟超餐盤裏的雞腿垂涎三尺的時候,還故意笑過她們。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連續吃了好幾天媽媽做的飯菜,她尤其的食慾旺盛。
薛教練看了她一眼,挾了一小片鵝肉,真的是片,因爲切得實在太薄,完全沒辦法用塊來形容,放進她盤子裏,微微一笑:“喫吧,晚上就沒得吃了。”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周小曼一面道謝,一面珍惜地將鵝肉反覆咀嚼了很久,總算滿足了她心底的渴望。
領隊向她們介紹情況。
這一次中學生藝術體操錦標賽,原本定下來的代表團成員,訓練的時候出了點差錯,老傷復發了。醫生檢查完以後建議她儘快手術。所以領導想到了周小曼,讓她頂上。
領隊和藹可親地看著周小曼,語氣親切:“小曼,大家都看好你,好好比賽啊!”
周小曼趕緊點頭應下,還是有些稀裏糊塗的。因爲來的路上沒什麼事情可做,她幾乎睡了一路,所以午飯後,她只是跟著領隊在基地裏轉悠了一圈,沒有回去午睡。
一直到下午一點半鐘,周小曼才正式走進訓練館。令她驚喜的是,她還在這裏遇見了熟人,上次藝術體操全國賽的亞軍孫巖。
孫巖見到周小曼也非常高興,她主動過來打招呼,牽著她的手,言笑晏晏:“你也來訓練啦,太好了。是不是準備入選國家集訓隊了?”
周小曼差點兒被她嚇到,她總共才參加過一回全國賽,連冠軍都還沒拿到呢。哪兒能那麼輕易進國家集訓隊。
孫巖笑了:“這有什麼啊。你都十四歲了。這時候不進國家隊的話,還能有多少時間蹉跎?”
周小曼連連擺手:“我差得遠呢,還不夠格。”
孫巖這下子是真奇怪了。周小曼不是來參加國家集訓隊的選拔,這時候到體操基地來幹什麼?
她趕緊將中學生藝術體操錦標賽的事情說了,試探著問孫巖:“巖姐,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我挺納悶的,怎麼就選到我了呢?”
孫巖漂亮的丹鳳眼靈活地轉了轉,似笑非笑的問她:“你這個比賽是不是得年齡在十七歲以下啊?”
周小曼點點頭:“嗯,要求是在校中學生,十七歲以下,而且必須得是業餘運動員。”
孫巖不以爲意地擺了下手,強調了一句:“年齡是硬槓子,到時候要測骨齡的。”
周小曼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她話裏的意思。她專業練藝術體操也就幾個月,總共出門參加過一回比賽。這個圈子裏頭的很多不成文的規矩,她一律不知道。
她剛想追問幾句,薛教練就喊她過去開始訓練。
周小曼匆匆跟孫巖打了聲招呼,趕緊跑過去。自從上次藝術體操全國賽以後,她就沒有好好的進行系統訓練。尤其是期中考試這幾天,訓練更加是徹底丟下了。
薛教練針對她的情況制定計劃,決定前三天先好好把身體拉開了,然後再跟著成套動作練習。
按照原先的約定,周小曼的個人訓練全權由薛教練負責。但是她的理念,卻跟領隊發生了衝突。
比賽在即,領隊的意思是,周小曼本身加入集訓遲。現在眼看著就要出發去參加比賽了,這個時候應該早點兒把成套動作給上了,否則等到了比賽場上,豈不是要讓人看笑話?
薛教練據理力爭,要是貿貿然上成套的話,動作做出來變形慘不忍睹不說,對孩子的身體也不好,太容易落下病根了。
領隊不悅,略微皺了皺眉頭,最後才勉爲其難道:“行,那麼周小曼的訓練就由您負責。我尊重您的意見。不過有句話我得說一下,上一次的世界中學生運動會我們是單項跟個人都是金牌。上頭的意思是,這一回我們起碼要拿個前三吧。”
薛教練眉頭微蹙,似笑非笑:“什麼時候專業的運動員比賽,能有人拿到世界世界個人前三。再來要求業餘組的比賽有這個成績吧。”
這句話有點兒打臉的意思。
這幾年積極走出國門走向世界,可惜所謂的業餘組比賽,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職業隊員披著校服去參加比賽。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沒有誰特意拿出來說。
領隊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但他也沒有動怒,隻笑了笑,沒有再吱聲。
周小曼有點兒擔心薛教練得罪了領隊,領隊會薛教練小鞋穿。
薛教練笑道:“這倒不至於。訓練理念有衝突,這是正常現象。再說了,無論是運動員還是教練,靠的還是實力說話。”
周小曼點了點頭,心裏頭還是有些擔憂,薛教練耿直的性子容易得罪人。到底是不是單純地靠成績說話,實在不好說。別的不講,薛教練資歷擺在那兒,也教出過好幾位國家隊隊員了。爲什麼她自己一直沒能進國家隊的教練組?
她深吸了口氣,微微晃了晃腦袋,開始今天的基礎練習。壓腿、壓腰、踢腿、轉肩膀,半天下來,她感覺整個人都拉開了。
薛教練在邊上盯著她的訓練情況,點了點頭,讓她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等到晚飯過後,她還得去操場上跑圈,練體能。
周小曼的晚飯就一盒酸奶跟一個西紅柿。她也懶得再糾結了,直接拿在手裏,一邊啃,一邊拖著行李箱跟領隊助理去寢室。
沒錯,來這兒半天了,她才第一次往運動員公寓走。因爲據說前一位住宿的運動員還沒來得及收拾好東西。
周小曼一邊喝著酸奶,一邊聽領隊助理小姐姐跟她說這邊的作息安排。早上六點起牀,七點食堂開飯,八點鐘開始訓練,中午休息兩個小時。
她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小姐姐領著她上了三樓,她的寢室是307。她們在樓下舍管阿姨處登記拿到了鑰匙,此時小姐姐便直接開了門,轉過頭跟周小曼說宿舍的規矩。
結果門一開,裏面發出一聲尖叫,旋即就是憤怒的咆哮:“你開門之前不知道先敲門啊?!”
助理小姐姐嚇了一跳,驚訝地盯著裏面披頭散髮的姑娘:“你不是下午三點半的車子走的嗎?怎麼還在這兒啊?”
周小曼也愣住了。雖然房裏人頭髮亂糟糟的,面上也不好看,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林丹丹,上次跟她同場競技,拿到冠軍的女孩。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她就明白了領隊含糊其辭的“訓練受傷了”跟孫巖所說的“骨齡造不了假”是什麼意思了。
林丹丹當時爲了參加少年組的比賽,改了年齡的事情,比賽的時候,她也聽人說過。這也算不上什麼稀罕事。就孟超他們籃球隊,她就知道有兩個年齡動過手腳的人。
不知道這次是怎麼回事,一個業餘性質的比賽,竟然也嚴格起來。林丹丹因爲超齡,就這樣被匆匆拿下來了。
周小曼幾乎對這個女孩有些同情了。老實說,年齡造假這種事,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可能是一個小姑娘自己能夠單獨操作成功的。然而運動員在某些時候,就跟提線木偶一樣,所有的一切,只能是站在臺前的他們承擔。
林丹丹的氣色極差。藝術體操運動員因爲常年控制體型跟體重,不少人有貧血的毛病。她此時的面色就看上去尤其蒼白,嘴脣乾裂,眼睛下方也有兩團青影。
領隊助理還在驚訝:“你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好嗎?這樣子,你還怎麼歸隊啊。”
林丹丹冷笑起來:“歸什麼隊啊。我要參加國家集訓隊的訓練了。這屋子我住的就挺好,我不換了。”
助理爲難起來:“要不,還是換一換吧。國家集訓隊的宿舍安排在那邊。你跟她們住在一起,也方便培養感情啊。”
林丹丹這下子臉色更難看了,冷笑不已:“這又不是演戲,還培養感情呢。”
周小曼不想爲這種事鬧起來。住哪兒不是住。對她而言,要是能住進國家集訓隊裏頭去,能夠耳濡目染學到的東西還更多呢。她連忙打圓場道:“還有其他空宿舍嗎?我不要緊的。”
助理小姐姐果然犯難了:“就國家集訓隊那邊還有空房間。她們人多,安排的地方也大。可是你要是搬到那邊去,這邊開會什麼的,會很不方便啊。”
周小曼就是笑,也不再說話。她是隊員,絕對服從組織安排。
無奈的小姐姐跑去打電話給領隊,領隊又聯繫了薛教練。然後不僅是周小曼,她所在的整個團隊都搬了。
林丹丹站在門前冷笑:“好大的架勢啊,體操女皇也就是你這樣的排場了吧。”
助理小姐姐不高興起來:“你要是好好按規定來,哪裏還來的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