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冒險。
“我就是覺得你不應該只是這樣……”鍾亦垂著眼瞼低語道。
張行止卻搖頭:“為了阿奶和裡奧,我已經退下來一次了,沒什麽應不應該。”
現在,不過是為了愛的人再退下來第二次。
兩人都明白,其實早在他們吵架那天晚上鍾亦就輸了。
雖然他給出的信號是如果自己在事件結束前還沒做出抉擇,他們也就結束了,但張行止心裡知道,就算最後自己真的要求上山,鍾亦也還是會等他,跑不了,也不會跑。
鍾亦:“……真的不會後悔嗎?”
張行止:“不會,上山並不是我的理想,只是因為我爸媽在上面。”
他跟裡奧想看的從來都不是山,而是山上的人。但過往的人和當下實實在在的身邊人比起來,孰重孰輕,不是個難題。
張行止說:“我不是肖長,也不是肖曉天。”
我從最開始就是為你而來,現在,不過是再隨你而去。
愛固然是相互成就,但如果陪伴和成就起了衝突,這一次,他不過是在“取索”和“包容”裡,選了後者。
那天晚上,鍾亦給梁思禮發了消息。
-“改旅遊吧,我請客”
梁思禮回地很快。
-“好,沒關系”
“真能行?”丁潤年對梁思禮的底氣始終有點懷疑,畢竟張行止這個位置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乾的活,門檻太高。
但梁思禮隻朝門口一揚下巴,道:“來了。”
第114章
張行止看著身邊人有些意外:“這麽快就回了嗎?”
鍾亦也覺得這個事有哪裡不對,道:“我就說他這兩天怎麽一點不慌,估計又在打什麽算盤,現在就給我說沒關系。”
張行止頓了一下,問:“你真的打算自己把缺的部分補上嗎?”
“梁思禮肯定不會答應我全兜,但我的意思是我起碼得兜一半。”鍾亦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有些唏噓,揶揄道,“誰能想到呢,盤子盤子黃了,人也賠出去了。”
他這給梁思禮一兜,估計真是不剩多少了。
鍾亦合著眼勾唇道:“太累了,又燒錢,養不起自己了,你來吧張老板,賤賣給你,下半輩子不想努力了。”
語畢,並排躺在床上的兩人都笑了起來。
再開口,張行止卻問出了一個讓鍾亦很意外的問題。
“你有安全詞嗎?”
“什麽?”第一次鍾亦甚至覺得自己聽錯了。
張行止摸著他長長的發尾,重複了一遍:“想知道你的安全詞是什麽?”
那天在1977,梁思禮不止給他說了那些,還問了張行止知不知道鍾亦的安全詞是什麽。
張行止搖頭說他不知道,梁思禮就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你可以試著問一下,看他告不告訴你。”
鍾亦:“怎麽會突然到問這個。”
張行止:“不突然,一直想問。”
鍾亦一想就猜到了,挑眉道:“還說你跟梁思禮沒勾當,這個肯定是他告訴你的。”
張行止立馬不說話了,鍾亦也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問:“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鍾亦頓了一下:“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我的那些事。”
張行止也頓了一下:“裡奧也問過和你一樣的問題。”
鍾亦挑眉:“你說服他了?”
“嗯。”
“那我不聽了,肯定很有說服力。”鍾亦分分鍾就給裡奧的傻白甜定了性。
張行止:“所以你的安全詞,是什麽?”
眼前人這副別人知道,那我也要知道的幼稚模樣頓時就讓鍾亦心裡癢了起來,圈著他的脖子逗弄道:“你再想想?”
張行止薄唇微抿,他想了一整圈也沒想到什麽適合的詞語。
結果,鍾亦:“吻我。”
張行止一愣。
鍾亦在他耳邊莞爾:“我對你說過的。”
張行止一雙眸子立時暗下來,反身便將人壓到了身下,啞然道:“你這叫什麽安全詞。”
安全詞,顧名思義,就是說出這個詞以後你就安全了,一般會設置成特別毀氣氛的詞,鍾亦這個明顯會起反作用。
但張行止隻跟人親在一起滾了兩圈,沒做。
今天下午做的已經夠瘋了,再做鍾亦明天真的不用起床了,所以兩人就繼續並排躺在床上閑聊。
張行止問鍾亦這次回去了以後想乾嗎,鍾亦趴在他堅實的胸膛,聽著耳邊強健有力的心跳想了一下,道:“想休息一下了。”
“家裡休息?”
“不然呢,你得給學生上課,寒暑假才空。”
“下學期我隻帶19攝影一個班,你要是想出去玩,我可以調課,空一個禮拜到半個月出來。”
“那去梅裡雪山?我現在突然對日照金山很感興趣。”
“那得等冬天了,梅裡夏天雨季,雲霧多,看不到日照金山。”但其實也看運氣,有人第一次去就看到了,張行止去了好幾次都沒能看到。
鍾亦點頭點的一本正經,道:“這樣啊,那你先唱首歌讓我高興高興吧。”
張行止:“?”
兩人再次齊齊失笑出聲,張行止問:“唱什麽?”
“隨便,其實我是想聽你彈琴,但這裡沒有,所以你先清唱著我湊合一下。”鍾亦任性任得一點不氣短。
張行止也由著他:“好。”
鍾亦躺在張行止懷裡,張行止靜了幾秒就開始了。
才第一個音符出口,鍾亦面上的笑意便直達眼底,心裡軟成一片。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If i ask you to stay, would you show me the way
Tell me what to say so you don't leave me”
張行止低沉的嗓音在這樣靜謐的夜裡清晰可聞,環繞在整個房間所有角落,悄悄打個轉,然後落進鍾亦耳朵裡,每一句歌詞都寫在人心坎上。
“The world is catching up to you
While you're running away to chase your dream”
鍾亦淺笑著適時加入,和張行止一起唱出下一句。
“It's time for us to make a move cause we are asking one another to change”
“Am i catching up to you
……
And maybe i'm not ready
But I'll try for your love
I can hide up above
I will try for your love”
《Try》,電影《名揚四海》的插曲。
和《愛樂之城》一樣,都是鍾亦很喜歡的電影,有這世上最美好的兩樣東西,理想和愛情。
都說在被追求的時候,沒有人能拒絕這首歌,鍾亦覺得自己也不是例外。
耳邊醇厚悠揚的清唱還在繼續,鍾亦看著頭頂簡樸的木質天花板,卻像是望到了萬千星辰,一下回到兩人初識那個天台夜晚,回到他站上《邏輯美學》頒獎紅毯的時候。
以前,鍾亦從不懷疑自己要在影視圈走下去的心,現在,不懷疑的東西又多了一樣,那就是張行止對他的心。
如果不是早有預料,鍾亦根本不會跟梁思禮提帳目兜底的事。
曲畢,躺在自己身邊的張行止直到入睡也一句話沒說,但鍾亦知道,他整個身體都在說愛我。
次日早上,鍾亦破天荒地在七點半的時候就睜了眼,甚至趕在了張行止前面。
想著張行止出去了好幾天,昨天又跟他做了那麽久的運動,今天讓他多睡會,結果鍾亦剛準備輕手輕腳從床上下去,就被背後忽然伸出的胳膊摟了回去——還是被他吵醒了。
鍾亦有點氣笑了:“你怎麽睡覺比我還輕。”
他那天晚上一點沒感覺到張行止進了他的房間,結果自己這才剛剛一掀被子,就被抓住了。
但張行止明顯還沒睡醒,隻沉沉“嗯……”了一聲就抱著鍾亦沒了動靜。
鍾亦的視線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虛搭在自己腰間的右手,上面還包著乾淨的紗布沒拆。
張行止聽見鍾亦握著他的手腕問:“我能拆開看看嗎?”
“嗯。”張行止答地很簡短,環在鍾亦腰上的左臂紋絲不動。
鍾亦下手很輕,也很小心,張行止就是不看也能察覺出他的過分緊張,吻在鍾亦線條流暢的後頸緩聲道:“不用自己嚇自己,真的只是小傷,都沒滲血了。”
鍾亦並不答話,兀自謹慎地拆解著手裡的紗布,確認一層一層拆解下來的紗布都很乾淨才稍稍松出一口氣,先前絲巾上濃稠的血色讓他記憶猶新。
“已經結疤了。”張行止在鍾亦背後如是說。
鍾亦原本還怕自己拆的時候,紗布乾在張行止的傷口上,把傷口扯開,結果拆到最後一層才發現原來裡面塗了藥,也不知道是什麽藥,被吸收地很乾淨,只剩下濕潤的皮膚表面,紗布輕而易舉就被拿了下來,露出內裡剮蹭嚴重的掌心。
如張行止所說,他恢復的很快,掌心所有瘡口都結上了一層棕褐色軟痂,長短不一地擠在一起,不再流血,像一道道溝壑,看著就疼,鍾亦感覺自己不聽都能想象到這是怎麽弄出來的。
可能只是手滑在不規則的鋒利山體上刮了一下,也可能是沒站穩,往哪裡撐了一下,只是無論哪一種,都是再常見不過的動作。
換句話說,在山上,受傷是件跟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回來的前一個晚上不小心弄傷的,劇烈運動以後血液循環快,血止不住,紗布在包裡不方便拿,絲巾正好在手邊才拿來救的急。”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張行止肯定不會輕易拿絲巾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