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行止只是安撫地在他手背上揉了幾下,沒說話,前面對主創的探討和提問還在繼續。
有問影片最後那束打在肖曉天身上的光是怎麽拍出來的,有問他們2020年年初,疫情期間碰到了什麽困難。
“當時很多劇組被迫停工,因為搭的景拆了重搭損耗更大,所以每停工一天,就起碼得燒二三十萬,咱們也是這樣嗎?”
說起這個華安就笑了:“其實沒有,我們比較幸運,也比較湊巧。”
他們整個拍攝行程上有時間硬性限制的,就只有不能錯過登山窗口期的小聖山那段。在阿爾尼邁從六月份拍到19年年底,心血來潮說想加班加點,動作快點趕回國過元旦,就正好在十二月三十號的時候回來了。
“當時政策下來是一月二十七號,但我們停工其實很早,一聽說武漢一月二十三號封了城,我們就讓劇組大家都回家休息了,因為我們踩點組找景很厲害,在國內拍攝的部分,景都可以直接用,沒太大燒錢這方面的壓力。疫情期間,鍾老師催著我們金主把每個月的工資結了不說,還額外發了補助,每天都有專門負責統計體溫的場務會在群裡問,所以都沒出什麽問題,影響不大。”
這福利待遇,所有人都羨慕了,畢竟當時16級、17級受疫情影響就業的學姐學長太多太多。
鍾亦也沒打算讓今天現場來湊熱鬧的那些人白來,隨口一句這裡有不少公司的老板,實習和找工作可以多考慮,就把他們綁上去了。
你不給這些學生機會,就是不給鍾亦面子,再沒有招聘計劃,也至少得硬著頭皮領兩個回家。
這下孩子們又傻眼了,本來以為過來撈個電影看就已經夠驚喜了,哪知道還能趕上“招聘會”,尤其在座的公司質量還不低。
結束之前,有學生問了鍾亦一個很犀利的問題:“我們都知道現階段對影視的限制非常多,在長遠來看,您覺得這些限制到底是好是壞?”
鍾亦開始使壞了:“這個問題我邀請我朋友來回答,他比我專業。”
說著,眾人便隨著鍾亦的目光,看向了一邊的鄒超。
鄒超:“…………”
鍾亦這是非得榨乾他們每個人,殺雞儆猴啊。
鄒超無奈道:“讓我回答這麽敏感的問題,萬一我飯碗丟了怎麽辦。”
“誰能讓你丟。”鍾亦這話說的底氣十足。
在場的學生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的,也只有今天趕來湊熱鬧的人,名片全在張行止兜裡,到時候要真漏出去點什麽,全榜上有名,跑不了。
頂著底下一雙雙好奇的小眼睛,鄒超接過話筒無奈道:“那我就簡單回答一下,十年前是小時代,現在是黨時代,不只影視領域,任何一個策略方向上的決定都需要經過很長的時間才能印證。”
“那您覺得是對是錯?”
“沒有對錯,誰活下來了,誰就是對的。”
孩子們不依不饒:“那您覺得中國影視要進步到什麽程度才算成熟?或者說真正理想狀態的創作自由。”
這是個很空、很大的問題,不好答。
鄒超簡直頭皮發麻,扭頭向鍾亦求救:“現在學生怎麽都這麽能問,淨挑不能說的來。”
孩子們哄笑一片,鍾亦沒太為難鄒超,主動接過話茬道:“我自己心裡的標準是底層群體‘自由’了,創作就自由了。”
“從第一部 到第二部,能理解成鍾老師您是有這個野心的嗎?因為您在做的其實就是不停地下沉。”
也就是試探底線。
鍾亦笑了:“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不用歌頌任何人。”
眼見著這幫孩子越問越不得了,華安及時在台上喊了停,說時間關系,讓他們再問最後一個。
大家很快達成一致,抬出了萬金油——讓鍾亦給這裡的孩子們送幾句寄語。
鍾亦想了一下,說:“拍出《美學 2》,我付出的努力遠遠不止從工期開始算的這兩年,一定是有前面十年所有努力和沉澱,才有可能達到今天的高度,包括我們整個團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所以如果讓我送,我應該會挑大家都比較耳熟那句。”
“每個優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時光。那段時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都得不到結果的日子,我們把它叫做扎根。”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 ——馬東
2.“每個優秀的人,都有一段沉默的時光。那段時光,是付出了很多努力,都得不到結果的日子,我們把它叫做扎根。” ——xi大大
3.懸浮劇:特指那些脫離了現實的現實題材劇,劇中的事件、情感都沒有根。比較典型的例子是現在的行業劇大多與實情不符,是披皮無腦愛情劇。
第120章
點映結束,一乾湊熱鬧的已經老老實實從自家公司拿到了最近方便塞人的崗位,挨個上台宣講。
華安和丁潤年他們要走,鍾亦只是點了點頭,沒跟著一起,而是站在講堂門外一直等到了出來的陶免和大奎。
兩人身邊跟著的,還有王寺恆他們。
大奎首先就給張行止主動道了歉:“我不知道學弟買我照片是為了交您的作業,真是,我剛已經說過周克文了。”
說著,大奎還壓低聲音補充道:“您就當給個機會,課堂作業打零分,最後就別掛他的科了,不然他出國這麽久都白準備了。”
鍾亦看著眼前人高馬大的憨厚小夥子覺得有趣:“你還挺操心。”
大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就算不是直系學弟,那也是學弟嘛。”
正說著,講堂裡就有小姑娘出來了,見陶免沒走,立馬圍過來“兔兔學長”、“陶兔學長”的嘰嘰喳喳開了,一個比一個興奮,幾乎都是問他有沒有對象、找他要微信的。
陶免不肯給微信,直言表示自己有男朋友都沒用,要彎著腰陪她們一個一個合完影才被放過一馬,把鍾亦看得直樂,問:“為什麽他們都叫你陶兔?”
陶免笑道:“我的‘免’,是在所難免的‘免’,好多人第一眼看過去都以為我叫陶兔,後來莫名其妙就叫開了。”
“很貼切。”鍾亦笑的中肯。
陶免卻咧嘴道:“要早知道您是張老師對象,我也不至於等這麽久才回來了。”
鍾亦挑眉:“你回來是為了找我?”
這也是稀奇了,他在的時候好像也沒見這麽多人找,怎麽他就是休息了一會,連學生都找起來了。
陶免再次露出兩顆虎牙,燦笑道:“對啊,我先前聽說您來我們學校給攝影班代課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
鍾亦盯著人看了一會,出口的話卻跟他的回答一點關系沒有,勾起唇角道:“應該不少人說你笑起來討喜吧。”
孩子是真的長得漂亮,不過跟他的漂亮不一樣,一雙眼睛很大,眼睫卷翹,神采奕奕的,滿身朝氣,叫陶兔也沒什麽毛病。
陶免大大方方就承認了,一點沒有吝嗇自己的笑容,說:“再多人說肯定也比不上鍾老師一句來的驚喜。”
鍾亦也笑了,不再繞彎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問:“現在在哪裡工作?”
陶免自覺的很,首先便主動亮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俏皮道:“鍾老師是要挖我去立博嗎?我已經準備好了。”
“少來。”大奎簡直沒眼看這人,“你敢當著方哥的面這麽說嗎就準備好了。”
陶免顧著給鍾亦設備注,頭也不抬便道:“怎麽不敢,他算什麽。”
剛說完,耳邊便響起了某人熟悉的聲線,問他:“我算什麽?”
陶免見正主親自來了,一秒裝傻:“什麽你算什麽,不是在校門口等我嗎,怎麽進來了。”
方祈就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同旁邊的梁思禮握手:“梁總。”
梁思禮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沒想到世界這麽小啊方總,怎麽,陶免是你們方世的?”
方祈嘴上說是,被他睨著的陶免心裡想的卻是,我人都是他的,還談什麽方世。
鍾亦盯著眼前一身休閑西裝、約莫二十多歲的清爽男人,確認道:“方世?是前段時間跟《美學 2》合作辦首映禮的方世?”
方祈點頭:“鍾老師上次沒來,沒見到。”
但邊上的陶免卻是瞬間翻了臉,瞪著人直呼大名:“方祈!首映禮我為什麽不知道!”
方祈看向他的眼裡滿是無辜:“我那天想告訴你,結果你發脾氣把我從房間裡趕出去了。”
陶免:“…………”
陶免現在就是一句話也不想說,滿臉客套笑容便對眾人道了別:“下次有機會一定請各位老師吃飯,今天先失陪了。”
說完,陶免就抬手拽上了比他高出一個額頭的方祈,一雙長腿邁的一點沒拖泥帶水,大奎得連走帶跑追在後面才跟得上,嘴裡直喊讓帶一腳,把他稍出去。
鍾亦對梁思禮打趣道:“看見了嗎,我那都不算脾氣,這才是。”
後來鍾亦本來想說邀請楊幼安和鄒超他們去家裡做客,嘗嘗他新培養出的手藝。
結果楊幼安直接被他同學劫走聚餐去了,鬧著說要慶祝他即將到手的“影帝”,鄒超也來不了,說還有人約他做采訪。
這采訪鍾亦是知道的,主持人挺有名一腕,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非想做一期自己的人物專訪,當初找他爭取了好久,他才松口答應。前提條件是他本人不會出鏡、正面接受采訪,想做,得那人自己找人做。
梁思禮作為跟他“關系最親密”的人,自然是第一個就被抓去錄過了,眼下,鄒超也是被找上門的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