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季皓川幾個沒大沒小的巴掌就把他爸拍熄了火,瞪過去的眼裡滿是對他插話的不耐,就指著目擊證人華安能給他還原一個事實真相。
季皓川:“鍾亦真喂啊?您看見了?”
華安就笑吟吟地抬了下眼鏡:“對啊,真喂,就是他讓張行止拿的甜點,我看見了。”
結果季皓川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華安接下來的話再一次震住了。
華安說:“而且鍾亦知道薩沙看見他了,怕孩子看的不清楚,還特地往張行止嘴裡又補了一個。”
季皓川、梁思禮瞬間:“Wow.”
刺激啊!
鍾亦這醋吃的也太不遮不掩了,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會是活要面子,死不承認的類型!
“那張老師知道嗎?”並排和裡奧一起走在三人身後的楊幼安問。
華安搖頭:“應該不知道。”
這就非常想讓裡奧直接誇了:“Cool!”
四人齊刷刷看他:“?”
季皓川:“楊幼安就算了,你怎麽也酷起來了?”
裡奧自從接受他哥那一通洗禮以後,好像一夜之間,很多事都想通了。
現在再說起鍾亦,孩子腰杆挺得鐵直,硬氣道:“那說白了鍾老師就是在給薩沙宣誓主權嘛,不酷嗎QAQ!”
“這不還沒在一起嗎,他鍾亦有個啥主權啊?”季皓川跟他爸一樣,習慣性懟鍾,見著縫了就想嘴上兩句。
但不一樣的是,裡奧只要拿那雙蛋花眼衝人臉上一望,季皓川就妥協了,毫無原則:“好好好,有有。”
說著,季皓川忍不住又道:“感覺這倆人其實早就是搭夥過日子的模式了,就是不想承擔責任,所以隻享樂,不要名分。”
華安意外地看了季皓川一眼,對梁思禮調侃道:“等這部戲拍完,一定要按著孩子的腦袋回去把書讀了,以後肯定比你有出息。”
“你要這麽說我就有點受不了了。”梁思禮雖然寵季皓川,但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他心裡還是很有譜的,“他懂個屁,鍾亦跟張行止那是名分的事嗎?那都是我白花花的銀子啊!銀子!是錢!”
只要這倆人名分一落實,基本不用指望張行止上山給他們拍《美學 2》的素材了。
結果幾人裡最先給出反應的,竟然又是楊幼安,就一個字:“俗。”
梁思禮:“?”
華安、裡奧:“Wow.”
梁思禮這回是真傻了,他的幼安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啊……
但季皓川不知道為啥,反正就是賊驕傲,一把就豎起了大拇指,中肯道:“幸虧跟梁思禮那個瞎了眼的掰得早,前小媽,牛逼!”
梁思禮:“???”
我懷疑你們是在針對我。
第103章
一行人緩步慢調地走在街道上,沒幾個人的隊伍也被這條窄巷拉得很長。
宗教信仰使然,當地幾乎所有婦女出門都是穿長袍、蒙面紗,就算有跟他們一樣正常著裝的上班族,至少也是牛仔褲和長裙。
這裡英語並不普及,慣用語是阿拉伯語,劇務買水得帶上翻譯,薩沙主要提議陪同前往,覺得只有他們兩個女生不安全。
相對來說,中國在安全這方面的確比國外強。阿爾尼邁跟同等經濟水平的落後國家比,民眾整體素質已經算很高了,就他們看到的,城區裡開車會禮讓行人,實在不得已才會按響喇叭,尤其對中國人沒什麽敵意,去買東西不少都會用中文主動跟你打招呼。
但有好就有壞,再發達的國家,也有貧民。
薩沙是提前在阿爾尼邁待了兩天,比他們會稍微了解地多一些,聽說他們要來貧民窟,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就提醒大家少帶東西,因為這邊的小孩會搶,而且他們跑得很快。
貧民窟就是犯罪的天堂,打砸搶燒都不是稀罕事,只要是他們經過的地方,人們都會特地打開窗戶看他們,直勾勾望過來的眼神審視裡透著點淒厲,整條街除了他們,再找不出一個亞洲人。
“這裡就是我長大的地方嗎?”季皓川忍不住問華安,“我是說肖曉天。”
就是《美學 2》裡他飾演的男主角。
華安點頭:“你在這裡長到了十三歲,然後被你姨媽接走了,場景在這邊隻涉及到了回憶的部分,不多,主要是你身上要有貧民窟的氣質,過兩天會讓你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這事季皓川是早就知道的,但他真的沒有想過貧民窟會“貧”成這樣。
入眼兩旁密密麻麻全是住房,樓層高矮不一,有獨幢獨院,但更多的還是單元,挨得極近,家家帶天台,破破爛爛的,掉漆缺瓦是常態,跟他們待的酒店就是兩個世界。
別說電子設備,就是基礎設施都沒見著一星半點。
明明他們才是這裡的“上位者”,樓上那些人居高臨下凝望過來的眼神卻讓他有點不寒而栗。
季皓川一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住就頭皮發麻,他跟裡奧不一樣,他是徹頭徹尾的城裡娃。
劇本裡,肖曉天從出生就沒見過他爸,媽媽一個人在貧民窟裡把他拉扯到十歲病逝,然後被惡毒的姨媽領回家做苦力。
季皓川完全想象不出那麽小的孩子,自己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是怎麽長大的。
很多故事不僅是為了講述一個故事,還為了凸顯一種階層現狀,比如韓國的《寄生蟲》,為了展示一種特別的地域人情和社會風氣,比如美國的《西部世界》。
《邏輯美學》從最開始第一部 ,就是在國外拍的,不是中國沒有合適的雪山,更不是中國沒有故事土壤,單純因為過不了審而已。
社會貧富分化、教育問題等等,通通是上面的潛規則雷區,就連架到國外也是按照打擦邊球的標準來的。得虧當時還是十年前,他們第一部 又沒有如此赤裸地涉及貧民窟,主人公足夠正直勵志、出淤泥而不染,不然也是根本不可能放他們過的。
“這次小聖山主要用綠幕後期合成,得辛苦張老師上去取景,畢竟咱們也不可能真把這麽多人都塞上去,這邊好上山的路基本都在背風坡,太容易雪崩了。我最開始不了解的時候首先提的還是大聖山,想著是處女峰,沒人上去過,要是能拍出來肯定特別不一樣,結果鍾老師轉頭就給我否了,說沒必要冒這個險,我們不缺這點噱頭。”
現在跟張行止聊這些的,是他們組的攝影導演,劉光輝。
“光輝”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很攝影,因為所有學攝影的人,入門聽到的第一句,一定是:攝影,是光和影的藝術。
一部電影拍多久,導演跟攝影就得拉扯多久,特別丁潤年自己也是攝影出身,所以他跟劉光輝認識了多少年,基本兩人就相愛相殺了多少年。
丁潤年剛開始不服氣,但後來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當初轉行乾導演是對的,人家劉光輝確實天生就是做這塊的料,比他合適。
上次第一部 的主基調聽了他的,這次第二部就直接交給劉光輝了。
劉光輝跟張行止,一個是攝影導演,一個是攝像指導——很多人都分不清“攝影”和“攝像”的區別。
一般情況下,攝像師指的是錄製電視節目的掌機人,攝影師則是拍攝靜態照片的人,但兩人現在顯然不在一般情況之列。
攝影師裡還有一種,特指劉光輝這種電影拍攝組裡的老大,攝影導演,同攝像師的專業水準要求和藝術追求天差地別,更講究質感。
而張行止作為臨時插進來的,隻負責雪山素材,不掌管全片光影基調,叫他攝像指導,倒是單純為了區分他跟劉光輝的職務之別,沒什麽其他講究。
不同的劇組,有不同的合作習慣跟核心制度。
鍾亦的劇組看似是製片人中心製,但自從鍾亦轉製片以後,考慮最多的,就從故事本身,變成了投資和商務洽談,對外是項目代言人,對內是最高領導。
華安和丁潤年會負責打磨出一個好的劇本,然後丁潤年帶著他的分鏡找劉光輝打磨一套合適的鏡頭風格,鍾亦和梁思禮則是全程把關,讓其他一切指手畫腳的人乖乖閉上嘴,為他們提供最大限度的創作環境。
所以說白了,他們組其實是製片人保障下的“創作”中心製,用故事本身說話。
好劇本是一切的根本,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但手握實權的人往往並不懂創作原理,你再驚才絕豔,手裡沒錢,還是得聽給錢的人說了算。
所以鍾亦跟梁思禮的搭配成功就成功在這他們不僅有意識,還有貫徹到底的能力和絕對信任。
這是別人不可模仿的,放眼整個圈也是獨一份。
“本來應該早點跟你溝通這些,但昨天晚上跟我助理聊我們拍攝方案的事,聊嗨了點,中午沒起來。”劉光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杓,他連飯都是剛剛端在手裡,跟著大部隊邊走邊吃的。
張行止示意沒關系。
雖然他沒接觸過電影圈,不知道劉光輝在圈裡是什麽地位,但他打第一眼見到劉光輝就知道,他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攝影師,因為身上那股癡迷的味道騙不了人。
劉光輝跟丁潤年一樣,也是個胡子拉碴的:“本來最開始我連為啥這邊的山容易雪崩都不知道,全是鍾老師給我科普的。”
“別。”對自己不了解的東西,鍾亦從不亂講話,眼下一拍張行止肌肉堅實的胳膊便道,“隨便用吧,這是專業的,有什麽問題問他。”
講正事,不繞彎子。
既然鍾亦說行,那劉光輝張嘴就來了:“首先我最擔心的是,我們時間上會不會出問題,你們登山做準備會不會趕,如果不行,張老師你一定要提出來,這種事不能搞僥幸,大不了我們把拍攝周期拖長一點,明年再來拍。”
“沒有,如果時間有問題,我會提前給鍾亦說。”除了在那幫學生面前,張行止已經慢慢開始對鍾亦直呼大名了,“雪崩主要在冬春季,降水量比較大的時候,那個時候背風坡容易產生焚風效應,高溫加速積雪融化,雪水下滲會讓雪層松動,產生滑動,挑在現在這個時間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