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尼邁的六到九月是旱季,天氣晴朗,避開了雨季和酷寒,所謂登山窗口期也就在這段時間裡。
劉光輝跟丁潤年頓時就欣慰了:“可以可以,專業的還是強,一開口就跟咱們不一樣。”
鬼知道他們當時對著這些亂七八糟的理論看了多久,連圖紙帶計算公式的,不如人家一句話解釋的清楚。
張行止:“這邊還好,雖然窗口期也不長,只有五六天,但這邊一年有兩個窗口期,一個是六月下旬,一個是七月底到八月初,時間稍微寬裕一點。珠峰那邊天氣條件惡劣,一年只有五月下旬一個窗口期,規則兩三天,最長也長不過四五天。”
對張行止來說,不管是極限運動,還是攝影,都是他極擅長的,聊起來還真能說一會,話都比平時多了不少。
“而且因為這邊只有大聖山出名,但大聖山難度系數高,比小聖山有特點的山又還有很多,所以每年來這邊登山的人少,不會堵。”張行止如是補充道。
關於這個問題,鍾亦也查到了。
“是說同一時期衝頂的人多了,但窗口期又只有那麽幾天,有時候路窄,可能一次只能一個人過,所以會堵在一起,像排隊一樣等很久嗎?”
張行止點頭:“這個問題嚴重一點的還是珠峰,大概每年都會有兩三百人過去,這幾年南坡事故頻發,大家都擠在北坡衝頂,有時候一堵堵半個小時是很正常的事。”
劉光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問:“那……小聖山的話,張老師大概有幾成把握?”
這是個比較敏感的問題,大原則上肯定是不行就及時下來,但他們當然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畢竟平地拍都經常會出現補拍、重拍的狀況,別說張行止這麽高難度的了,他把素材全部拍下來,他們才能看到進行指導調整,需要上去再拍第二次的可能性基本在百分之八十往上。
但張行止說:“我們不講把握,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沒有幾成這一說。答應鍾亦了,就能上去,但肯定保證不了萬無一失。”
就算有十成十的把握,跟你面對面的也是瞬息萬變的大自然。
始終要記得,如果你順利完成了任務,是大自然接納了你,而不是你征服了大自然。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幾人都有些感慨,尤其是丁潤年。
劉光輝是睡覺去了,還不知道鍾亦跟張行止什麽情況才會這麽直接地問出來,丁潤年可是筆直筆直就把目光瞄到了鍾亦臉上。
可鍾亦只是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腳下的路面,像是感受丁潤年的注視一樣,岔開話題道:“劉老師不是還要交代點什麽嗎?”
劉光輝這才陡然想起:“哦對,是拍攝上的問題,我先給張老師大概講一下我們在打光上的設計吧,可能跟一般不太一樣,我們以人為單位區分開,就是一個人一種打光方案,比較典型的大概是楊幼安小朋友演的那個角色,張老師看過方案嗎?”
“看過了。”張行止隻負責山上的部分,但秉著整體理解深入闡釋的原則,還是全部一起看了一遍,“我能大概理解成倫勃朗那類風格嗎?”
此話一出,三人都愣了,完全沒想到突然就蹦出了這麽高級的形容。
劉光輝看向張行止的眼裡滿是驚訝:“你會畫畫嗎?”
張行止點頭:“對幼安就是強調單光源,突出人物的雕塑感?”
“對對對!”劉光輝簡直感天動地直點頭,轉身就一巴掌拍到了丁潤年身上,“你怎早沒告訴我張老師這麽專業!害我昨天還跟我助理倆人措了半天辭應該怎麽解釋!”
丁潤年撇嘴:“我不是都跟你說了人家剛拿了熱流大師嗎。”
“那也不一樣啊!拍照片跟拍視頻那是一回事嗎!”劉光輝自己也會畫畫,而且畫的還特別好,他一直覺得繪畫是攝影一個很重要的基礎修養,會對把光強調到什麽程度有更深層的認知。
劉光輝:“就比如維米爾那個那個……”
張行止:“《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對對對對對……”劉光輝難得碰上個一點就明白的,真是有點相逢恨晚的意思,氣得在丁潤年身上又扇了一巴掌,“叫你學點正經畫你不學,成天就會畫小人!”
丁潤年第一巴掌還挨著,眼下再挨一下,立時便反手還了回去,吹胡子瞪眼道:“我畫小人怎麽了!那分鏡腳本不就是畫小人嗎!老子畫小人能拿獎,你成天整那麽多花裡胡哨的你能嗎?”
劉光輝嫌棄地跟趕蒼蠅一樣把人往邊上直趕,又是“糙”,又是“不懂藝術”。
兩人鬧得起勁,把鍾亦和張行止都看笑了。
張行止其實有點意外,他以為鍾亦工作起來會是抓得比較緊的風格,結果沒想到這麽隨著大家性子來,樂中有序。
趁那兩人拌嘴,後面人又各自說笑,沒什麽人注意他們。
鍾亦不著痕跡一側身就在張行止身上撞了一下,哼笑道:“聽見沒,誇你了哦。”
張行止一本正經:“不是誇你眼光好嗎?”
鍾亦被他貧笑了,正想再撞一下,就被身後猛然出現的聲音喊了停。
薩沙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摸到兩人身後的,隻一個字:“水。”
鍾亦一回頭便對上了睜著那雙水晶球一樣通透眼眸,他現在有點懷疑,乾他們極限攝影這一行的,是不是走路都沒聲。
沒有被撞破“奸情”的尷尬,鍾亦揚唇就從他手裡接過了礦泉水,笑的坦誠:“謝謝。”
他本以為眼前人這次也會像先前一樣語出驚人,結果薩沙好像還想著別的事,盯著自己搖頭示意沒關系過後,便將腦袋扭向了張行止的方向,問:“倫納德最近也過來了嗎?”
張行止一愣:“倫納德?”
薩沙眉頭緊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張行止頓了一下:“應該是看錯了,他最近在跟朱迪。”
與此同時,遠在隊末的季皓川一見著前面這三個人湊一塊就想抓梁思禮吃瓜,小聲逼逼道:“你說你要是趁著這個時候衝了,會不會還有點希望?”
但梁思禮正握著手機認真地研究著什麽,沒理他。
季皓川對他的不求上進表示非常不滿,再次強調道:“我認真的啊,不知道是不是看習慣了,還是覺得鍾亦邊上站的人不是你就很奇怪……”
聞言,梁思禮笑了幾下,這才抬頭看向前頭鍾亦的方向,出口的話卻毫不相關,揶揄道:“要不你考慮一下把剛剛的話,當著裡奧的面再說一遍?”
“我又不傻,那我肯定不……”季皓川說著下意識就想回頭看,然後這一看,後面的話就全被哽在喉嚨管裡了,他對身後不知道聽了多久的人訕笑道,“裡奧你剛不是跟楊幼安聊著天嗎,啥時候過……嗷!”
裡奧一把掐住季皓川的脖子就把人插走了,蛋花眼裡寫滿了憤怒:“你昨天還給我說有薩沙在,鍾老師跟我哥肯定會加快進程QAQ!”
季皓川:“嗷嗷不是!裡、裡奧你聽我給你解釋咳咳咳!”
裡奧:“閉嘴受死QAQ!!!”
梁思禮就熟視無睹地聽著自家親兒子瘋狂求救的鬼哭狼嚎,又盯著鍾亦的背影認真看了好半晌,終於還是低頭點開手下的輸入框,敲下英文單詞道。
-“嗯,準備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
焚風:由於空氣作絕熱下沉運動時,因溫度升高濕度降低而形成的一種乾熱風。
ps:專業的東西有點多,要解釋清楚比較複雜,只能是感興趣的鵝們自己查了
第104章
邊上,季皓川感覺自己就快一命呼嗚了,才無意識問出一句讓他從裡奧的魔爪底下逃出來的話:“你先前不還暴風希望你哥找別人嗎,怎麽現在突然這麽站鍾亦了咳咳咳……”
裡奧“因為”好半晌也隻“因為”出一句:“鍾老師是個好人QAQ……”
這事他自己其實也一直沒糾結明白。
季皓川都被氣笑了:“薩沙就不是好人嗎?俄羅斯小哥哥不無辜不可憐嗎?”
裡奧:“那不、不一樣啊QAQ……”
“有什麽不一樣,你看薩沙是不是很符合你對你嫂子的要求?”沒人掐著脖子,季皓川的氣焰一下就回來了,越說越有理,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甚至開始掰著手指給裡奧數,“你看看,薩沙為人正直,長相端莊,無不良嗜好,私生活還不……”
結果,裡奧:“你說話就說話!凶什麽啊QAQ!!!”
那最後“混亂”兩個字愣是被這雙蛋花眼弄得卡季皓川嗓子眼裡了,乖乖認慫:“好好好,不凶不凶,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是我哥對象,又不是我對象,我、我喜歡也沒用啊QAQ……”裡奧嘴上是這麽說的,但心裡也開始搞不懂自己了。
要換以前,薩沙跟鍾亦擺在一起,他肯定猶豫都不會猶豫就選薩沙,但不知道是不是從前誤會過鍾亦,鍾亦又一直對他這麽好,他一個愧疚,就有點搖擺不定了……
季皓川卻捂著自己的脖子嘀咕道:“是沒用,但可以助攻嘛……”
話音剛落,隊伍前端的幾個小姐姐便發出了一聲驚呼。
後面的人應聲看過去,也都吃了一驚。
原來在這個破破爛爛的貧民窟旁邊靠著的,是片視線極為開闊的海灘。
海灘正對面,山脈崎嶇蜿蜒,終年覆雪,雪線清晰可見,連成一片。
其中有兩座尤為顯眼,像是荒原裡的神來之筆,冰霜凌冽,氣勢巍峨,一高一矮緊緊挨在一起,遠遠看過去壯觀又聖潔,讓人說話都不自覺放輕嗓音,藐視著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