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刹看向靈堂上供奉的牌位:“所以,這個人是怎麽死的?表少爺,車禍?紙人身上的衣服是車禍嗎?”
老太太的傾訴被打斷,整個人一哽,沒有說話。
她的兒子趕緊擺手:“這,不是您想的那樣。您想想,紙人三個月就要死個人,我們怎麽死得起?實在沒有辦法了……”
謝刹烏黑的眼眸看著他:“就去殺人冒充?”
“不不不,”男人趕緊擺手,“這法治社會我們怎麽敢乾這種事?我們就是沒辦法了,花錢托人買了些屍體,特別是那些意外橫死的,冒充是覃家的人辦葬禮。這麽做的確是存著讓自家孩子假死脫離紙人掌控不用回來的心思。”
謝刹神情平靜,烏黑安靜的眼眸看不出信還是不信:“棺材裡的是紙人,屍體呢?”
“屍體……”男人頓了頓,誠懇地看著謝刹,疲憊地揉搓了一下臉,“紙人哪裡有那麽好糊弄?這些年我們為了糊弄過去也是煞費苦心了。一開始買過屍體被拆穿,紙人在葬禮上直接發瘋還害死了人,後來我們就更小心了,想出個辦法,用紙人和死人的衣服加上覃家人的血冒充屍體。”
謝刹眨了眨眼。
老婆婆點頭肯定了兒子的說法:“紙人壞了規矩,又要三個月一次,大家都苦不堪言。這個法子還是當家的專門去找到他那個弟弟,求那個人給想想辦法,是那個人給出的主意。他最是懂這些紙人了。”
謝刹眼前閃現門外遇見的紙人,沒有五官的臉。
老太太繼續說:“那個人心狠手辣的,對血脈至親的覃家人都這樣,對紙人能有什麽情誼?那些紙人不聽話,脫離他的掌控他肯定也要生氣的。不知道他怎麽騙得那些紙人,把它們的眼睛鼻子什麽都給弄沒了,看著怪滲人的。但是沒了五官它們的確不大分得清,我們就用紙人、覃家人的血,再加上一些毛發死肉弄出的屍臭味,就能糊弄那些紙人相信了。”
男人點頭,老實巴交的補充:“棺材裡的紙人是我們特別做的,按照買的出意外死的外地人的信息,棺材裡的紙人身上的衣服是我外甥的。他人在國外念書,我們真怕出了什麽事,就想先把年輕人摘出去。不信你可以問問我閨女。她是大學生,有文化,你們年輕人肯定能談得來。”
外頭人影晃動,果然緩緩走進來一個人。
依舊穿著白色喪服,兜帽下的臉在徐徐的光影裡慢慢看清,一張素淨善良的臉,比很多女明星都好看。
“這是我閨女,覃媛。”
覃媛看著謝刹微微點頭,即便穿著千篇一律的喪服,她的氣質也與眾不同,有一種這些人沒有的大城市才有的氣息。她站在那裡什麽也不說就讓人很有好感,氣質恬淡又一絲恰到好處的少女的嫵媚。
“我姑娘愛讀書,就是話少,不愛交朋友。人太善良了,容易被人騙。”
覃媛看了眼靈堂的場景,什麽都沒說卻叫人覺得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溫和地看著謝刹:“聽說有迷路的遊客借宿,其實我們家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謝刹平靜地說:“只有這裡亮著燈。”
覃媛嗯了一聲,聲音溫溫柔柔的:“因為家裡的人怕紙人,所以一直點著燈。別看宅子很大其實很多地方都被紙人佔了,如果只是住一夜其實也不妨事。它們隻想要覃家的人,只要你們半夜不出門就好。你們上了門我們也不能說實話直接拒絕,畢竟紙人的事不好流傳出去的。”
謝刹的聲音低沉:“嗯。”
覃媛轉頭去看她爸爸和奶奶:“誤會解開了就好了,畢竟家裡的事情瓜田李下的,換了我們看見了也疑心自己要被害。這個紙人壞了就再做一個好了。”
男人就愁眉苦臉的:“閨女你是不知道,給佑澤做的紙人剛剛眼睛流血了。”
覃媛的臉色頓時也有些蒼白,仍舊保持鎮定:“那些紙人有什麽反應嗎?”
站在男人身後的幾個青壯年立刻說道:“儀式開始沒多久就有紙人闖進來了,好幾個人都被襲擊了。”
覃媛的手指握緊又松開,聲音依舊不高不低,有些勉強地說:“今晚叫所有人都警醒些別睡了,紙人可能等不及了,先熬過今晚,明天再想辦法。”
謝刹靜靜地聽著,目光再次移到靈堂上那個牌位上看去。
然後,他看向之前虞星之隱藏起來的靈堂斜後方。
覃媛看向謝刹:“客人也早些休息吧,要是不放心可以和爸爸他們住一起,只是半夜一定不要亂走,這種時候碰上紙人就不好了。客人是在看什麽?”
謝刹兀自走到靈堂側後面,眾人面面相覷,看著他拉開幔帳,後面沒有人,只有一個黑色的小門。
虞星之不見了。
“這個門通向哪裡?”謝刹問。
……
黑夜裡,山風拂過村莊內的高樹。
覃家的宅院鱗次櫛比,如同廣袤的迷宮,隱在錯落有致的燈火之中。
在燭火和黑暗的交界處,兩個聲音在竊竊私語笑著。
“嘻嘻嘻嘻,已經在靈堂待了很久了吧。”
“應該是很久了,畢竟老太婆的故事要講不少時間。”
“嘻嘻不知道他喝沒喝水?”
“喝不喝都沒關系吧,聞了那麽久肯定不行了。”
一直忍不住笑的人笑得更開心了:“等不及了,你說是把這個油燈潑進屋子裡燒死好呢?還是喂給他再燒好呢?”
“喂給他吧。我喜歡活的,從肚子裡整個燒。他打得我好疼啊。”
“什麽有趣的事情?我也想聽聽看。”優雅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兩個人一頓,回頭看去。
在他們身後站著一個俊美的青年,微微歪著頭垂眸看著他們,雪白俊美的臉上露出一點有趣似的笑容,那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或者說周身沒有一處不叫人驚豔。
但是這兩個人看到那雙看著人時候一眨不眨盯著的眼睛,整個笑臉就一僵。
“啊,您回來了。”
“歡迎……歡迎回來。”
青年的唇角揚起:“在說什麽好玩的事?”
那樣目眩神迷的笑容叫人迷惑了一樣放松了些。
“我們在說……那個……”
另一個人似乎及時醒神,拉了旁邊的人一把,堆出恭敬的笑容:“沒什麽,就隨便說說。”
青年笑得更燦爛好看了:“是說殺死裡面那個玩家吧?怎麽樣,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兩個NPC看著他眼裡的輕慢無邪的好奇,緊張頓時緩和了,露出同謀一樣的笑:“這個,您回來當然是聽您的。”
……
覃家的人都圍過來,看著謝刹揭開的幔帳後的黑色小門。
頭髮略白的男人詫異地說:“這是儲物室的小門,一般是放雜物的,暫時不用的糧食什麽的。一般是鎖起來的,您怎麽關心起這個?”
他說著試圖推拉扭門,展示一下這是上鎖的,但下一刻謝刹的手先一步放在上面,微微一轉一推,門打開了。
男人一臉驚訝,看了眼身邊的人:“這門一般不是鎖著的嗎?最近誰進去過嗎?”
其他人就說:“可能有人進去拿了什麽工具沒鎖門吧,人多手雜的。”
老婆婆彎著腰,眯著眼睛問:“後生你是要找什麽東西嗎?你說,讓他們去找吧。”
覃媛扶著她奶奶,沒有說話。
謝刹沒有理會,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裡面沒什麽東西。”男人解說著。
裡面確實不大,除了幾袋沒有處理過的糧食,就是一些雜物。
謝刹看著後面那個窗戶。
“啊,這個窗戶是為了運糧食方便,有時候直接從窗戶那邊就走了。”
“窗戶怎麽也開著……”
謝刹看著窗戶,虞星之是從這個地方消失離開的。
“跟我一起的哥哥不見了。”謝刹回頭烏黑的眼眸看著他們,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你們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他嗎?”
不知道是不是謝刹目光裡自帶的威懾,覃媛他們的神色都微微一愣,面面相覷。
這時候外面忽然一陣慌亂腳步:“著火了,著火了!”
所有人都走出靈堂朝著火光升起的方向看去。
謝刹一直沉靜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地盯著那裡:“這個方向,是西南的客房。”
“對,火源就是西南那邊,但是……”
如果虞星之原路回去了,很可能是回了那裡,那麽……
所有人便發現,謝刹忽然朝著著火的方向飛速跑了過去。
第19章 神秘的小堂叔(一)
手中的打火機一下一下打亮又熄滅,然後被修長的手指隨手拋向身後,火焰立時燃起。
背對火焰,光明和黑暗的交接處。
穿著西裝的青年站姿隨意,站在他對面的兩個人臉色微僵,笑容的殘痕還沒有消失。
其中一個人手裡拿著一瓶煤油一樣的東西,愣愣地看著青年,像是聽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命令。
青年優雅溫柔的聲音,紳士又矜持:“需要我喂你嗎?”
“不,不用。”拿著油燈的男人遲疑地把油燈移到自己嘴邊,笑著勉強地抿了一小口。
另一個人臉色慘淡看著他,想阻止又不敢,看著對面的青年:“可是……”
“嗯?”青年微微偏了偏頭,眸光溫柔又無辜,“不是說都聽我的嗎?”
催促一樣輕抬的下巴,下顎線精致完美,一瞬不瞬盯著的眼眸。
如果有鏡頭落在他身上,不需要任何角度和光線,幾乎隨手一拍就是頂級完美的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