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能看到的東西就這麽多,沒有更多線索了。
謝刹仍舊仔細觀察著,不放過一絲細節,手指自然地碰到停著靈位的棺材。
他微微一頓,回頭看去。
“一般人死都要停留七天,如果是枉死則會適當減少時間,比如變成三天或者不過夜就入葬。”身後的虞星之說。
“這個人是車禍落水淹死的。據他們說。”謝刹看著漆黑的棺材輕輕地說。
虞星之唇角微揚,眸光溫柔:“要打開看看嗎?”
“嗯。”
虞星之無聲笑了一下,走上前幫他一起推開棺材蓋。
雖然相比較其他黑暗的地方,靈堂算是亮的,但光線還是昏暗。
深深的棺材只能看到偏上三分之一的光亮,裡面黑壓壓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謝刹朝後伸手,不等他開口,虞星之將打開的手電筒遞到他手裡。
謝刹看向他的時候,虞星之臉上笑容淡淡,下巴微抬,示意他去看棺材裡是什麽。
手電筒的光柱打破棺材裡的黑暗,模模糊糊的人形露出真面目。
“啊。”虞星之輕呼後退了一步,像是受到驚嚇一樣,不斷喘氣,“真可怕啊。”
謝刹一瞬不瞬看著裡面,眼底波瀾不驚:“別怕,那不是人。”
棺材裡並沒有什麽恐怖的情形,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屍體,而是一具和真人一比一比例的紙人。
是的,又是紙人。
惟妙惟肖的紙人穿著成年人的衣服,慘白的臉上兩坨紅紅的腮紅,畫得惟妙惟肖的眼睛直挺挺得睜著,打眼一看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假人還是死人。
謝刹將手電筒換到左手照亮,右手去檢查那具紙人充作的假屍。
“我來吧。”
虞星之似乎已經按捺下了恐懼,眉目微蹙顯得羸弱,卻還是伸手接過謝刹手裡的手電筒。
謝刹看著他:“不用勉強。”
“沒關系的,以後也會經常接觸的吧。”
虞星之靜靜地看著他,眼裡的溫柔澄澈,清透的面容略有薄汗,瑩潤又脆弱,靈堂昏暗的光線下也像是白得發光,愈發顯得玫瑰樣的唇色嬌豔,像是被咬破了一樣。
“嗯。”回過神來,謝刹松開握著手電筒的手,專心地看向棺材裡的紙人。
在謝刹專注研究紙人身上的線索時,虞星之微蹙顯得脆弱的眉目緩緩展開,微微偏著頭,流瀉的眸光好奇又欣賞,似有若無的笑著,一直一直注視著他。
就像謝刹比棺材裡的東西更有趣更值得投入。
謝刹專心致志地翻著紙人身上的衣物,不放過一絲可疑的線索。
突然,他的動作一停,看著自己的手指,食指尖似乎沾染到些什麽,他放在鼻下嗅了嗅。
“怎麽了?”虞星之將手電筒的光打得更近些,靠在棺材邊緣看了眼紙人身上的衣服,“好像不是壽衣。因為是假的屍體,所以衣服也這麽隨意日常嗎?”
謝刹抿了抿唇:“衣服上有血漬,是從活人的衣服上扒下來的,也可能是死人的。”
虞星之的手電筒朝下,照見衣物上蔓延向被壓著的腰腹一大片暗色的血漬。
“這麽大的出血量,衣服的原主人很可能活不下來。”謝刹淡淡地說。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去世,為什麽棺材裡的卻是一具假的紙人?”虞星之撐著下巴一眨不眨看著他,“為什麽要多此一舉?真的屍體去了哪裡?”
謝刹看著他的眼睛。
虞星之眨了眨眼,蹙眉問他:“為什麽?從開始到現在,謝刹為什麽總是突然就看著我?”
頓了頓,謝刹淡淡地說:“沒什麽。”
虞星之眼眸微彎,含蓄地笑了一下,笑容沒有到達眼底,靜靜地看著他:“這樣啊,還以為是因為謝刹也覺得我好看,不自覺緊張起來了。”
謝刹移開的目光再次回到他臉上,烏黑的眸子寧靜:“你本來就很好看,不需要我覺得。不過,難道不是你先盯著我看嗎?”
虞星之微微挑眉,唇角無意識上揚,眼眸清澈無辜極了:“啊,有嗎?”
謝刹的喉結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一陣腳步聲。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聽上去是衝著靈堂方向來的。
虞星之露出一點訝然,還是笑著的:“被當成盜墓賊了嗎?”
謝刹立刻和他站在一起,看著門口的方向,低聲說:“沒那麽簡單,從開始看到我們,眼神就很奇怪。”
“不過,要是被抓起來的話,應該可以離答案更近吧。”
“嗯?”謝刹頓時看向虞星之。
虞星之的眼眸彎成半月形,側首看向他,纖長的睫毛下水藍色的眸光乾淨澄澈,微笑說:“快跑吧,至少有一個人要自由行動。你會回來救我的,是吧?”
第15章 夜探靈堂(四)
“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留下。”謝刹輕輕地說。
虞星之的笑容消失了:“你說什麽?”
謝刹看著他,缺乏情緒的清雋面容平靜:“一開始就說了吧,每一步都聽我的話。時間不多了。”
虞星之第一次看著謝刹的時候臉上沒有笑意,他沒有說什麽,澄澈的眸光一直看著謝刹,後退幾步轉身隱在了靈堂後面的陰影裡。
幾乎同時,包圍了靈堂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每個人都披麻戴孝,一身素白,連頭臉都罩在兜帽下。
領頭的人是個稍稍發福的中年男人,臉色鐵青,咬牙切齒一樣狠狠地盯著棺材旁的謝刹。
“你竟然把棺材給打開了,你這個……”看來是真的氣狠了,竟然一時想不出罵人的話。
謝刹帶著黑眼圈的眼睛一瞬不瞬看著他,缺乏情緒的聲音:“為什麽這麽生氣?棺材裡又不是真的屍體,紙人而已。”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隨隨便便進入別人的家,掀人家棺材板都臉不紅心不跳的嗎?我們可是好心留你們兄弟兩個過夜的,你們真是……”
謝刹才反應過來,不是這些人氣得罵不出來,而是罵人的話都被遊戲消音屏蔽了。
不止是玩家之間,連NPC也一視同仁嗎?
哦,挺好的。
謝刹的手指敲了敲棺材,打斷他的喋喋不休:“要報警嗎?警察來了也想順便問一下,棺材裡的屍體去了哪裡?你們在販賣器官嗎?”
罵罵咧咧的人忽然住了口,用凶狠的陰惻惻的眼神盯著謝刹。
謝刹沒有理會他們的眼神,將棺材裡的紙人一把拖起來。
那些人的眼神瞬間變了:“喂喂喂!快住手混蛋,你幹什麽?”
“剛剛就在想,明明這麽憤怒進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為什麽不直接抓住我,是因為我手裡的紙人嗎?”
原來怕動靜太大驚擾到人,加上穿在紙人身上的衣服很難剝離,謝刹之前只是將就地翻看了一下,現在當著他們的面直接將紙人徹底揪了起來,想怎麽看都可以。
一群人驚叫著,嚷著快攔住他。
這些人揮舞著手裡的武器衝著謝刹衝過來,扁擔、鐵鍁、鏟子,甚至是柴刀。
謝刹的手裡什麽都沒有,連僅有的手電筒都交給虞星之帶走了。
但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比如棺材裡那具紙人。
“像高中生?”低低地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除了謝刹自己沒人聽到。
下一瞬衝到謝刹面前的人被一腳踹了出去,同時他轉身將手裡的紙人揮到他們臉上,抓著其中一個拿柴刀的人的手臂,拳拳到腹部……
幾分鍾後。
靈堂裡一片混亂,躺著一地站不起來的人。
只有一個面色難看頭髮發白的男人站在那裡,臉上滿是冷汗,咽了一口唾沫。
謝刹和之前沒什麽分別,清雋的面容一臉倦怠,情緒不高漲的樣子,垂眸看著手中的紙人,就像圖書館裡專心致志看著書一樣,難以揣度描述的表情。
他手中的動作乾淨利落,很快就剝掉了紙人身上硬套上去的上衣。
因為之前的群架被揮來揮去,紙人雖不至於七零八落卻顯得狼狽淒慘。
場面一時失控,就像靈堂闖進了一個殺人狂魔一樣。
“快住手啊啊啊啊,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抱著腿起不來的人嚎著。
“不知道,你可以解釋一下,比如紙人身上的血衣是誰的?牌位上的樂佑澤又是誰?”
謝刹把剝下的上衣翻轉過來,明顯可以看到背後腰側部分的撕裂,就像是被凶器刺傷的。
他用手指量了一下,腦中閃現柴刀自背後刺進人身體的畫面。
“啊!”一聲慘叫,有人連滾帶爬跳起來指著地上,其他人也逃生一樣避開。
謝刹循聲看去,波瀾不驚的烏黑眼眸微微睜大。
地上的紙人腦袋微微歪向一側,整個紙身七扭八歪的,那雙惟妙惟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人群,紙人的眼珠子變紅,很快滲出鮮血來。
有人慘叫著抱頭,瘋狂地說著:“失敗了,都怪他!啊啊啊怎麽辦?我不想死!”
“那東西進來了,儀式失敗前就進來了,肯定是發現了這樣是不行的。”
“閉嘴。”領頭的人臉色慘白,微微發著抖卻極力鎮定,喝止道。
謝刹看著他們:“你們說得東西是什麽?”
抓著頭髮的人眼珠發紅,神經質地又哭又笑:“當然是紙人啊紙人!不然你以為我們願意不斷舉行葬禮嗎?”
“那些東西每隔一段時間就一定要死個人,我們能怎麽辦?”
心態徹底崩了的人群揪著頭髮,蹲在地方,瘋狂又絕望,要不是一群人也打不過謝刹,那樣瘋狂的表情顯然是殺人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