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刹繼續往前走,一路仔細看了一下墓碑上的信息,尤其是生卒年。
這次看完之後一個更大的疑慮卻升起了。
“生年不祥……卒於X7年7月15日……”
“生年XX年X月X日……卒於X7年10月15日……享年17歲……”
“……卒於X8年1月15日……享年21歲……”
“……卒於X8年4月15日……享年35歲……”
打眼一看,死亡的時間間隔幾乎少則三個月多則一年。
就算是假葬禮,可是整個覃家有那麽多入贅的普通男性嗎?死亡日期還這麽規律。
謝刹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的庭院,那個男人看了一眼就知道覃媛懷孕三個月了,還說肚子裡的是個女孩。
“……覃家已經很久沒有小姑娘了。我很期待。”
那個男人說的很久是多久?的確,除了覃媛和她奶奶,謝刹沒有見過覃家的其他女性。
如果覃家已經很久沒有姑娘了,滿坑滿谷的姑爺是哪裡來的?
如果不是姑爺,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姓氏相異的父子?
這時,謝刹已經走到了最新的墳墓面前:“兒樂佑澤之墓,父覃成章立。享年29歲。”
樂佑澤,靈堂上那個牌位!
謝刹靜靜地看著黑色墓碑:“如果你是覃媛的表哥,你的母親是覃家人,父親為什麽不姓樂,而是覃成章?”
為了擺脫覃家人被紙人詛咒的命運特意改姓?還是說……
眼前閃過靈堂棺材裡那具紙人身上的衣服,後腰的傷口像是刀刺進去。
墳墓裡的,真的是代替活人做的紙人假屍嗎?
還是說,是真正的樂佑澤。
……
沙沙揚土的聲音。
新填的墳墓土還沒有夯實,挖起來並沒有多費力。
只不過謝刹沒有工具,只能就近找趁手的東西代替,時間才稍微耗費久了點。
或許是精神力在遊戲裡被壓製不能實體化,但星際人的體質為了適應高強度的精神力淬煉進化過,否則只有一個人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要挖到天黑去。
但謝刹隻用了不到十五分鍾,棺材的原貌就暴露在陰霾的天穹之下。
棺材四角用釘子釘死了,謝刹蒼白修長的手按在棺材一側,在沒有起開釘子的情形下,直接開棺。
木頭髮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蓋子整個揭開,被推到另一邊。
棺材裡的情形徹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一個面容蒼白的年輕男子靜靜地躺在棺材裡,這是一具真正的屍體。
屍體被精心裝飾收殮了,但和一般人的壽衣不一樣,他身上穿著鮮豔的紙做的衣服。
給紙人穿人的衣服,卻給真正的人穿紙衣服,柳樹村為什麽有這種奇怪的風俗?
謝刹將棺材裡的屍體仔細抬起來一些,露出身側。
紙衣服下,屍體後腰側一條三指寬的皮開肉綻的傷口,正好和靈堂棺材裡紙人衣服上的傷口對應!
這果然不是什麽車禍屍體,也不是什麽假葬禮,是真正的謀殺!
就在這一瞬,閉眼的屍體忽然睜開了黑黢黢的眼睛,屍體表面的皮膚迅速紙人化,一雙紙化的慘白的手猛地將謝刹拉進了棺材裡。
哐!
無人的墳場,被推開的棺材蓋自動蓋了回去。
空蕩蕩的墳場安安靜靜的,除了陰風黃紙,什麽也沒有。
第23章 墳場隱藏的秘密(二)
哈!哈!哈!
劇烈的呼吸聲,像是短時間大量的運動後來不及換氣那樣用力的呼吸著。
這不是謝刹自己發出的聲音。
但是高速奔跑晃動的視角卻是第一人稱的視線。
就像是謝刹的意識附著在某個人身上,看到了他所看到的景象。
“好可怕……哈……該死的我只是路過……呼……只是車子剛好壞了,怎麽會這樣?”
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只是因為劇烈運動,更是因為莫名的恐懼。
四野是傍晚暗藍色的昏暗,越來越暗。
這個人像是在躲避什麽,不斷回頭張望,像是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會追上來。
“怎麽辦?先回到車上嗎?不行,車子發動不起來了。”
“手機,得想辦法聯系上外界。”
“神經病,都是神經病。”
神經質一樣不斷自說自話咒罵著,無法得知這個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鬼地方……對,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能被他們找到。找個工具,趁手的工具,我要反擊!不能坐以待斃!”
通過這樣的發泄這個人終於鎮定了些。
謝刹無法發聲,一動不能,只能被動看到這個人看到的。
通過這個人的視線他看到了柳樹村的建築,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個人似乎並不害怕無人的區域,更害怕哪裡突然冒出人來。
他一直往偏僻荒廢的地方走,觀察著矮牆裡的環境,發現似乎沒有人居住,這才試探著翻進去,貓著身子躲躲藏藏地走進去。
手中的手機一直在晃,試圖找到一格信號。
但是電量那一格已經變紅,無法保證是手機先沒電關機,還是他先找到信號。
這個人一邊晃著手機,一邊警惕地防備著四周,一邊一間間試著推開屋子的門,不知道在找什麽趁手的工具,還是在找這裡有沒有什麽電源。
他後退著到屋子的正門,因為專注無意識靠著緊閉的房門,下一瞬卻沒料到門並沒有鎖死,一下子整個人後陷了進去。
倉皇的叫聲立刻被他下意識屏住,手中更是驚慌失措去拯救掉落的手機,卻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和門一起砸落地上。
“啊!”發出痛苦的聲音。
他下意識想爬起來,沒動兩下,整個人卻忽然僵在了那裡。
透過他的視野,謝刹看到了。
昏暗的屋子裡,一張飯桌上坐著一家四口,一動不動的四口人。
一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一個嚴肅威嚴的老爺爺,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女人,一個怯生生的少女。
荒廢無人的屋子裡,四個和活人極度相似的栩栩如生的紙人,一動不動坐在這裡,所有紙人的視線都恰好朝著那個人看去。
這場景頓時叫人毛骨悚然。
顧不得摔壞的手機,這個人哈哈喘著氣,連滾帶爬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我這就走。”
胡言亂語道歉著,男人立刻一瘸一拐邊退邊跑。
慌不擇路推開大門,踏出去的腳步卻一頓。
謝刹看到了,門外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人,不,到處都是紙人。
或坐或立,或結隊或獨自的紙人,就像是走進了某個紙人主題展覽館。
像活人在某個日常時間段被截取的畫面,用栩栩如生的紙人擺拍重現了。
但是,所有一動不動的紙人視線都朝著他的方向。
一聲壓抑的慘叫!
這個人帶著哭腔的恐懼後退,關上大門,哭聲卻戛然而止。
在他面前不遠處的庭院,本該在屋子裡的四個紙人,現在出現在了庭院裡。
就像是在他被街道上的紙人驚嚇的時候,屋子裡的紙人正在他背後一點一點接近了他。
“救命!你們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啊?我沒做壞事,不要來找我!”
幾乎是瞬間就崩潰了一樣,癱坐在那裡。
庭院裡,最接近男人的紙人,是那個梳著辮子的怯生生的少女紙人。
在這個人淚眼朦朧恐懼的視線裡,那個紙人慢慢動了。
它抬起紙做的手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下一瞬,少女紙人的臉上忽然七竅流血,在這個人面前整個紙人四分五裂了。
第24章 墳場隱藏的秘密(三)
七竅流血的紙人,瞬間四分五裂。
這個人驚恐到了極點,以至於連尖叫也沒有發出,只是瞪大了眼睛。
崩裂倒下的紙人後面,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那裡,手中舉著森寒的殺豬刀。
那個人的臉謝刹很熟悉,正是給他們開門引路的老常。
身後是一地支離破碎的紙人肢體,老常陰沉的臉上卻露出近乎和善的笑容。
即便再遲鈍的人,看到這樣的笑容也不會覺得自己得救了。
這個人發軟的腿腳向後一退,忽然鼓起了勇氣,拉開門向外跑去。
大門推開,卻沒人跑出來。
片刻,一具人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鮮血不斷湧出嘴裡。
他伸出手,努力想要爬出這個地獄。
發黃的滿月下,街巷角落的紙人垂眸看著他,所有紙人的眼裡都湧出了鮮血。
他卻並不覺得害怕了,因為他終於發現,最可怕的究竟是什麽了。
但是,他已經死了。
這個人死後,謝刹終於擺脫了固定在他身上的狀態。
雖然還是沒有自己的身體,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樣,卻可以隨心所欲調整視角。
老常在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將沾血的殺豬刀別在白色喪服的腰帶上。
他走到屍體的旁邊,彎下腰翻找著什麽,很快找到一個錢包。
對皮夾裡的現金和銀行卡沒什麽興趣,他翻了半天,直到找到了一張身份證。
對著朦朧的月色比了比證件,老常眯著眼睛打量。
上面寫著,姓名:樂佑澤。
被翻轉過來的屍體,仍舊充滿恐懼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像是至死都在疑惑自己為什麽會被殺。
那張蒼白的臉,和謝刹在墳場棺材裡看到的屍體一模一樣。
老常小心地將樂佑澤的屍體背在背上,臉上是和善的笑容,他看了眼天上的滿月,欣慰地說:“又是十五了,一家團圓的日子。”
就像是父親背著兒子一樣,一身染血喪服的老常,背著他親手殺死的屍體,一路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