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五感遠超尋常人,他們說話都是用只有玩家才能聽到的語調,那對夫妻並沒有聽到。
新郎手上已經全都是鮮血的紅色,白襯衫的袖子全都被染紅,連黑色的西裝外套都變深色了很多,血腥味在餐廳中彌漫。
船員麻木地站在不遠處,等待著乘客們什麽時候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曲疏突然停下了。
他瞥了燕星辰三人一眼,大笑了幾聲:“果然還是同樣是隨機玩家的人有趣,正式玩家一個個謹慎得要命,玩一玩都不敢,只會在那邊爾虞我詐。你說得對,我覺得這樣挺有趣的。”
他神色隨意,完全沒有任何嚴肅的感覺,同他右眼下方的十字架紋身散發的氣質截然不同,有一種格外邪性的違和感。
他抬手便抓住了撲過來的新郎的手臂!
這一刻,那十字架紋身之上,似乎有特別細密的紋路閃動著金色的光,有什麽東西在那麽小一片地方精細地流動著,新郎下意識看向攔住自己的人,驟然看到那紋路流轉,居然整個人都停頓了下來,神情恍惚了一瞬。
這種伎倆像極了魅鬼會用的幻術,周晚皺眉:“技能?隨機玩家哪來的技能?”
燕星辰搖頭:“是符咒紋路。”
這個曲疏確實夠狠,居然將許許多多符咒紋路濃縮成那十字架紋身,紋在了自己的臉上。
同燕星辰在古刹聞香中破局的那個方法有點像,直接把符咒紋路印刻在自己的血肉之上,玩家自身又有樊籠基於的數據加持,身體本就可以當成是能量的載體,符咒又是構建能量並且使用能量的工具,紋路印刻在自己身上,能直接發揮出比在符紙上還要厲害的效果。
就是比較廢人。
畢竟符咒紋路流動是需要能量流動的,但凡是個人,這種感覺就和抽骨抽血沒什麽區別。哪怕燕星辰在上個副本中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才把自己融入福祿籠,當時也疼得差點沒有直接發瘋。
曲疏明顯也不好受。
他將符咒紋路濃縮成紋身,當成了技能一般使用,此時分明是笑著的,可雙眸中閃過一絲痛楚。
他神色如常地詢問那被他的紋身所攝的新郎:“怎麽那麽生氣?都已經上遊輪了,酒席的事情就當做過去了,沒看到你老婆都哭成這樣了嗎?”
曲疏順著方才新郎發瘋的話語說,話音未落,新娘便心虛一般猛地站了起來,新郎怒吼一聲:“這事情怎麽可能過去?結婚前一天我還看到她和我弟弟摟摟抱抱!我給他們面子,今天婚禮什麽也沒說,她倒好,還說我擺臉色?”
新郎回頭,用另一隻手惡狠狠地指著新娘說:“我就該當場把你們兩個打死!我還帶你上遊輪,還不是照樣有人閑言碎語!”
新娘立刻又哭了下來,用手中的頭紗抹淚:“我只是讓他幫我試戴一下婚禮的項鏈,是你看的角度有問題,我們根本沒有摟摟抱抱。我都跟著你單獨上遊輪陪你散心了,你還不相信我說的話,我……我……”
她哭著,抓著那婚禮上剛剛脫下來的頭紗,轉身就跑向了衛生間的方向,像是要去擦眼淚。
燕星辰同周晚和梁諱對視了一眼,示意對方看著新郎和曲疏這邊的情況,自己快步跟上了新娘。
——這個時候,他們不能讓任何人離開玩家的視線。
可那新娘跑著進了女廁所。
燕星辰站在衛生間前,看了看左右的男女廁,雙手靈活地動了動,一張用符紙折成的小紙傀站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他立刻蹲下,將小紙傀放在了地上,自己走進了男廁。
小紙傀則跟著跑進了隔壁的女衛生間。
遊輪仍然在大海中前行著。
老者在甲板上吹著風,咳嗽愈來愈嚴重,前方看不清海平面,是一片茫茫大霧。
小少年在幾個玩家暗中注視下走進房間,但他沒有關門,而是放下皮箱,開始整理起了房間裡的擺放物品。
燕星辰走進男衛生間之後,正巧遇到一個在上廁所的人,對方穿著和其他船員一樣。
只不過他之前去檢票口的時候沒見過這個船員,應當是一個在餐廳工作的船員。
為了不引起船員的注意,他打開水龍頭,扶在盥洗台旁,隨意往自己臉上撲了點水,假裝來洗臉。
盥洗台後方的牆上貼著一面鏡子,鏡子只能照到人的上半身,將燕星辰的正面映照了出來。
他正低著頭,凝神,聽著代替他聽覺的小紙人在隔壁衛生間聽到的動靜。
水龍頭在他面前“嘩啦啦”地放著水,而小紙人的面前,新娘哭得越來越大聲。
隔壁的哭聲和身前的水聲交疊在一起,單調而乏味地撞擊著他的耳膜。
他聽了半晌,都沒聽到什麽別的動靜。
難不成新郎新娘都沒有問題,這只是一個因為誤會而吵架還來遊輪上冷戰的新婚夫妻?
他正想著,那哭聲還在繼續,可他突然感受到脊背一陣發涼,一種被不乾淨地東西從後方盯著的寒涼感油然而生。
燕星辰猛地屏息抬眸,只見鏡子上,剛才上廁所的那個船員正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
對方在鏡子中發現他的目光,平淡地說:“你水龍頭開了太久,沒洗臉就不要浪費水,遊輪上水不便宜。”
燕星辰警惕地點了點頭,雙手捧起水往臉上潑了潑。
開門關門的“吱呀”聲傳來。
涼水刺激著他的感官,發梢都濕了,稍稍滴落著水滴。他滿臉的水,勉強睜開眼往地上看去,沒看到身後有誰的影子。
對方似乎走了。
燕星辰用袖口擦幹了齊無赦那張臉,剛一抬頭,卻瞧見身後那船員居然還站著!!!
對方仍然木著一張臉。
可這一會,鏡子裡的船員什麽話都沒說,突然對他笑了笑。
笑容剛剛揚起,鏡子中,船員那張臉上,眼睛、鼻子、嘴巴的兩端都突然開始流血,額頭更是破了一個大大的血口!
船員剛剛走了,這東西不是船員!
燕星辰瞬間回身。
身後空無一物。
“呲啦……”
衛生間的頂燈在同一時間閃爍了一下,驟然熄滅了。
眼前頓時漆黑一片。
“嘩啦啦……”
水還在流。
女人的哭聲縈繞耳側。
作者有話要說:
第218章 無盡擺渡(6)
哭聲從一開始的連續不斷, 變成了斷斷續續,還帶著些許抽泣的動靜。
隔壁的紙傀沒有任何動靜,女人還在哭, 只是哭累了。
女人還打開了那邊的水龍頭洗臉, 兩邊的水聲交疊在了一起。
“嘩啦啦……”
“嘩啦啦……”
也不知是不是遊輪遇到了大浪, 海浪聲突然大了起來。
燕星辰突然有了一種置身於深海之中的窒息感。
周圍似乎都是水。
他眼前黑漆漆一片,看不清髒東西在哪。
手腕上,惡業金拆繃緊,隨時準備甩出。
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耳邊吹了一下,陰涼的風纏繞著他的脖頸。
有什麽冰冰涼的髒東西正在靠近他的雙眼口鼻……
燕星辰還是沒有動手。
他此刻身體用的雖然是齊無赦的, 但是靈魂是他自己, 玩家信息面板上是“正式玩家”,絕對不可能像赴死者那樣什麽都沒做可能都會被死亡條件找上門。
如果他是觸發了死亡條件,那這種就是在副本規則下施加的死亡。
玩家若是用蠻力對抗死亡觸發, 除非有絕對的武力壓製,否則的話,蠻力不一定能解決問題,可能還會讓死亡觸發更加無法抵抗。
他現在不僅僅是“燕星辰”。
那一個月昏睡的時間裡,作為第一位赴死者的那些副本經驗和記憶同樣回到了他的腦海中,無數次同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在一瞬間將他千錘百煉。
他根本沒有一秒鍾的慌亂, 在眼前黑下來的一瞬間,死亡陰陽籠罩而下的那一刻,他平靜地閉上雙眸,聽著周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