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個眨眼間製服他的人並不是眼前的青年。
燕星辰緩步走上前,神色從容地在許千舟身側蹲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他聽見許千舟不可置信般道:“你的武力值……?”
外頭,那不知是誰的慘叫聲漸漸停了下來。
周圍又恢復死一般的寂靜。
燕星辰現在才有些閑心,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房間裡的東西不多,大多都是木質的家具,靠東邊的牆上擺著一個長桌,桌上放著筆墨紙硯,但上頭已經積了一層的灰,顯然很久沒有人用過了。
桌上還有一面銅鏡,銅鏡倒映出屋內的情況,和他所看到的沒什麽區別。
靠外頭的牆上開了扇窗,窗戶半開著,夜風徐徐而入,涼人骨髓。
他收回目光,再度看向許千舟,答道:“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鬼發水草除非用專門破解的道具,或者武力值超過使用者才能掙開。”
他輕而易舉地掙開了許千舟的鬼發水草,而許千舟到現在也對他的鬼發水草無可奈何。
其實他也可以用金拆達到這個效果,但他還是用了自己手中唯一的一份鬼發水草。
這是一種無聲的威懾,也是燕星辰的嘗試。
樊籠世界玩家多不勝數,新人期玩家也不在少數。許千舟能夠從上一個副本出來之後一舉擠進一百多名,即便他是擅長精神上的攻擊,念力值偏高,但他的粉絲數不算多,能擠進這個排名,武力值不可能太低。
燕星辰現在因為樊籠給他施加的平衡機制,沒有辦法知道他的實力會排在第幾位。他用這個鬼發水草對付許千舟,如果對方無力掙扎,他也能對自己的武力值水平有些概念。
他剛才用鬼發水草的時候,一瞬間使用了技能,武力值是處於雙倍狀態。但他為了測試自己的武力值水平,並沒有動用全力,故意用了平時的武力值水平。
從許千舟的反應來看,對方甚至等到他掙脫鬼發水草動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動作。
也就是說,不考慮粉絲數的影響,他如果進入排行,肯定會在許千舟之前。但他現在的粉絲數還比不過新人排行榜那些開了許多場直播的玩家,綜合來看就不一定了。
但他起碼對自己的數據水平有了模糊的定位。
等成功出了這個副本,他有把握直接和厲九澤對上。
“你是故意的?”許千舟見他不說話,逐漸冷靜了下來,“你根本不是直播間裡看到的那樣,也沒有樊籠裡的人傳的那樣弱。”
眼下的一切已經很清楚了。
他完全無法掙脫開燕星辰使用的鬼發水草,對方的武力值絕對在他之上。
他連著進出四五次副本,才有的現在的數據。可燕星辰只不過是一個剛出新人首副本的玩家……
新人首副本的獎勵再逆天,能讓燕星辰獲得這麽高的數據獎勵嗎?
還是說,燕星辰從進入副本那一刻的初始數據就很高?
許千舟冷靜是冷靜了,可冷靜下來之後,他心中卻愈發驚濤駭浪。
燕星辰居然這麽強。
眼前的青年騙了所有人。
燕星辰根本不需要那個赴死者的保護。甚至殘缺木梳副本中,得到最高獎勵的那個人,也並不是大家所猜想的齊無赦和岑依依,而是燕星辰。
他們之前遇到死亡觸發的時候,燕星辰恐怕根本不是走累了走不動路,而是比他還早就預料到了前方有死亡觸發,故意不動。方才他拉著燕星辰進來,看似是他逼著燕星辰,實則是燕星辰故意為之。
燕星辰若是使出全力,他此刻怕是已經不死也半殘了。這樣的實力,即便是在新人前五百的排行上,恐怕也沒有幾個。
他們所有人似乎都忘了,燕星辰在進入新人首副本的幾分鍾之內,就立刻破了厲九澤的紀錄。
他自以為對付一個菟絲花輕而易舉,其實他才是對方眼中的獵物。
想通了之後,許千舟忍著骨碎的痛,友好地笑了笑。
他脾氣極好地說:“是我看走眼了,你確實不是個小兔子。我為我之前的失禮道歉,不如這樣,這兩百把鑰匙我還給他們,這個副本裡面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會對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如何?玩家不能殺玩家,我們相爭也沒有結果。”
“你還挺能屈能伸,”燕星辰眉梢微動,笑道,“不是你教我的嗎?”
“……?”
“這是一個逃生副本,掛著木牌的房間安不安全還不一定,但是沒有掛木牌的房間一定不安全。鬼發水草能持續一晚上,只要被鬼發水草困在這間房裡,我帶走木牌,你死在鬼怪又或者是哪個紙人的手上,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這完全就是之前許千舟對他說的話!
許千舟懊惱道:“你真陰險。”
“學以致用。”
許千舟面色一沉,過了片刻,他反應了過來:“……但如果你真的想這麽乾,現在就已經拿走木牌離開了,你還站在這裡和我說話,應該有別的打算吧?不如說說看?”
燕星辰點了點頭:“我確實想和你談一個交易。你知道黃泉今天這批進來的另外兩個人吧?”
“老猴兒?我知道他,我之前還在一個副本裡遇到過他,有點實力,但不是什麽好東西。剛才我還挺驚訝,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加入黃泉。我本來以為你是尋求保護,但是現在看來,你根本不需要這些,黃泉有了厲九澤,反而還會限制你,你怎麽就進黃泉了?”
“誰和你說我進黃泉了?”燕星辰戒備著四周,口中卻很隨意,“還有,不要試探我。我可以和你直說,黃泉這次為了那個成長型道具的獎勵,花了不少功夫,還得到了和這個副本有關的提示,是一張圖,圖上似乎是一幅畫。那張圖黃泉複製了兩份,一份在劉燭手中,他可能要下一批玩家載入才會出現,還有一份就在老猴兒手中。我剛才進屋之前觀察了一下走廊周圍,只有掛畫是不一樣的,畫的信息很可能和死亡觸發有關,有了那幅畫,破局進度說不定能加快很多。”
而且劉燭他們已經有這幅畫了,老猴兒今晚說不定已經開始利用那個圖尋找那個所謂的出去的出口,如果他拿不到這張畫,他這邊還得從頭摸索副本劇情。對方那邊比他快一步,他比對方慢一步,一來一回,差距並不容易拉回。
逃生副本又如何?他要的從來不是簡簡單單地活著逃出去。
他要的是副本裡最高的獎勵。
數據獎勵他要,成長型道具……
他也要。
他直言道:“進來前,黃泉有給每個人發定位道具,我可以定位到老猴兒他們在哪裡。我要在劉燭到達陳宅之前,從老猴兒手中拿到那幅畫。但他們有兩個人,分散開了,我一個人不是很好控制。你既然知道我‘加入’黃泉也繼續出手,說明你不怕黃泉,對吧?”
許千舟喘著氣,沉默了片刻,說:“你是想我配合你。”
燕星辰笑著點頭。
到這一步,許千舟即便不是他的夥伴,也不太可能是紙人假扮的——畢竟紙人可不會管什麽副本外的黑局。
如此,剛剛還和他有生死衝突的許千舟反而會是一個很讓人放心的短期合作對象。
要讓許千舟死,太容易了。
可若許千舟活著,買他命的莊家只會覺得是許千舟反悔了,副本裡的其他人也不會心生警惕,他還能在齊無赦進來前有人可用。
活著比死了價值大。
“如果我不呢?”許千舟說。
“那今晚你就自求多福。”
“但我就算現在答應你,等你幫我松開鬼發水草,我再反悔,趁機離開,你有什麽辦法?”
“不會,你守諾。”
許千舟微怔。
燕星辰卻說:“剛才你對我動手的時候,我其實是打算以牙還牙之後,我自己再想辦法獨自行動的。但是剛才你和我說,別人給了你兩百把鑰匙,雇你幫他們保證賭局的結果,我就突然改變注意了。因為我發現,你是第一次乾這件事情——你動手的方式太斯文了,路上你有很多次更直接的機會,甚至不需要花費道具,但你都沒有強行動手,我猜你還是猶豫過的。這個副本這麽危險,你也不是很想乾,但你還是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