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咎在窗邊偷偷看了看外面的人,這一隊人和上一次來給閻雲舟傳旨的太監穿的衣服是一樣的,很明顯是宮中的人,現在寧咎對宮中的人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印象,第一印象就是宮中的人開始作妖了。
一直等到那隊人走了之後寧咎才從拐角的馬車上下來,立刻便進了王府,他回院子的路上會路過廳堂,寧咎過去的時候正看見李彥手中拿著一封聖旨,心忽然就是一跳,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過去了。
“殿下,是宮中下旨了?”
洛月離的臉色很差,平日裡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的人,此刻滿連陰鬱,沉的都能滴下水來了,寧咎心中便有些沒有底。
李彥還沒有開口,洛月離便直接開口:
“這一次回京就是百般凶險。”
寧咎瞳孔一震:
“皇上下旨召殿下回京?”
李彥將手中的聖旨隨手放在了一邊開口:
“下月月初是父皇的冥誕,宮中下旨著我進京去祭拜先皇。”
寧咎的心都提了起來,這個節骨眼上,閻雲舟剛剛抗旨沒有回京,無論如何閻雲舟的理由還算是師出有名,但是現在皇帝下旨是讓李彥去祭拜先皇冥誕,在這個孝為先的時代,這個理由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反駁。
如果李彥不回京,這一次佔理的就是皇帝了,甚至百官都會對李彥有些看法,但是如果回去,以現在皇帝的猜忌程度,李彥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李彥看著臉色都白了下來的洛月離開口:
“老師,宮中已經完全戒備起來了,不過到現在皇上還拿不準我自己的想法,也拿不準幽州的實力,他這個時候召我回京,防的就是閻哥借著我的名義起勢,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直接給我安上什麽罪名的,也沒有理由處死我,前幾天我與母妃通了信,若是我這一次回京,便直接和她到皇陵。”
洛月離按了按眉心:
“我會很快給京城中去一封信,那邊的人會在暗中保護你,蘇家是不好明面上護著你的,現在只怕宮裡的人暗中下手。”
畢竟李彥十歲便到了幽州,這麽多年從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兒,而且他從不結交朝臣,在朝中的存在感幾乎為零,可能大多數的朝臣對李彥的印象都還是當年那個年幼就出京的皇子。
先皇又子息單薄,僅剩的出了皇上就只有兩個皇子,另外一個殘疾,這個是個小透明,所以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皇帝是不可能公開對李彥做什麽的,怕是就是暗中下手,到時候皇帝水他水土不服暴斃就可以蒙住天下所有人的眼睛。
這封旨意是根本沒辦法違抗的,李彥接到聖旨的第二天便直接去了京城,寧咎又在幽州待了三天便準備啟程前往白城了。
護送他的是暗玄和五百閻雲舟的私兵,從這裡到白城若是車架慢慢走要三天,但是寧咎這個時候很想早點兒見到閻雲舟,好在一路上都是騎兵,暗玄便下令急行軍,兩天便能到白城。
一路上寧咎都是窩在車架中,顛簸的車架根本就睡不好,但是在那朦朧的半睡半醒間,那個夢中的人影再一次出現,總是做想同的夢,這個邪門程度就連寧咎都有些慎重了,他總是試圖在夢中看清那個人的臉,但是總也看不清,每每要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他便會驚醒。
但是他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就是那個人他似乎很熟悉,這種越是想看見就越是看不見的感覺真是折磨的人想發瘋,寧咎睡也睡不好,加上連日來的忙碌,隱隱開始有些發燒。
他自己就是大夫,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出身體的不對勁兒,他也知道可能是連日太累了,但是出發的第一天晚上左腹部的疼痛和那明顯的墜脹想去廁所的感覺讓他立刻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他或許是中招了。
寧咎的症狀是瞞不過暗玄的,暗玄的臉色都白了下來:
“寧公子,您是不是?”
寧咎臉上冷汗涔涔,在剛才看到他拉出來的東西裡面帶著的膿液和血絲他就明白了,這一輪痢疾到底是讓他給趕上了,寧咎透過車窗和暗玄吩咐:
“讓後面的隊伍離我們遠一點兒,我剛才去過的那個地方你們解手的時候都別去,我們明天到了也不入城,我們在城外駐扎,後面的人分開來,若是三天都沒有症狀的再進城。”
“一會兒我會寫一封信,你快馬讓人送到白城教給閻雲舟,記著別聲張。”
白城現在還沒有疫病,他不能這個時候進去做這個毒瘤,暗玄聽到寧咎感染的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要怎麽和王爺交代,若是他們王爺知道了。
寧咎這一天晚上跑了無數次的廁所,說是廁所,其實在這行軍的路上也不過就是去路邊的樹林子裡解決,每蹲下一次寧咎都在無比懷念他從前用的智能馬桶,那墜脹又疼痛,想拉又拉不痛快的感覺簡直太TM的操蛋了…
閻雲舟知道寧咎第二天到,早早便讓人出去打獵,獵了一個鹿回來,就等著寧咎到了給他烤著吃,早上接到寧咎的信的時候他臉上都是帶著笑意的,總算是能見面了,但是看見信中內容的時候他臉上的血色霎時之間全部褪盡。
“瑾初,我可能要晚兩天進城了,我中招了,哎,逃來逃去還是沒能逃過這個痢疾啊,不過你別擔心,我年輕,身體也好,而且是帶著磺胺出來的,問題應該不大,晚上我到白城城外的時候就不進城了,我會在城外駐扎,等好了再進去,你也別出來看我,別緊張啊,我很有救的。”
能看的出來寧咎在信中已經盡量安撫閻雲舟了,但是這一切都低不上寧咎說他感染了疫病帶來的衝擊,閻雲舟甚至握著那封信的手指都在抖,這一次的疫病死了多少人他心中有數,就算是比從前的疫病少,但是誰能保證一定能活下來?
他看向送信的親衛:
“他怎麽樣,和本王說實話。”
“王爺,寧公子不讓我們靠近,身邊隻留了暗玄大人和幾個親衛,不過我遠遠看見寧公子上下車去解手了好多次。
寧公子下令讓我們遠遠地駐扎,還交代晚上同行的人也不和他在一起駐扎,而是另外找地方,若是三天沒有症狀才能進城。”
寧咎能保證這兩天是他活了這麽多年做難受的兩天,他雖然帶了磺胺,但是沒有帶阿司匹林,上一次做的那些他隻留了夠閻雲舟用的,剩下的都給了北郊,這些天下下來幾乎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高燒從下午起來的高燒便沒有褪下去,還在不斷地跑廁所,下腹的疼痛也沒有明顯的緩解,最重要是在這馬車上顛的他更難受,這罪簡直了…
他到了白城外面的時候腿都已經軟了,正在準備讓人找地方就地安營扎寨的時候暗玄便立刻敲了敲車窗:
“寧公子,王爺來了。”
寧咎燒的昏昏沉沉的頭在聽到“王爺”兩個字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清醒,想也沒想地開口,只是高燒的嗓子就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泛著乾澀:
“別讓他過來。”
閻雲舟的肺炎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治個差不多,現在若是讓他感染上,那嚴重程度可和他這個健康的人不一樣,寧咎想都沒想地開口。
高高的城牆下面,閻雲舟一身玄色披風,城樓之上點燃的火把映著那人臉上無聲的焦急,他甚至出來都沒有用車架,遠遠看到寧咎停在那邊的隊伍便直接策馬過去,身邊僅跟著暗雨一人。
暗玄迎了過去,在他的馬前單膝跪下:
“王爺,寧公子吩咐不讓您靠進車架。”
暗玄也是有私心的,他也怕閻雲舟出個什麽好歹:
“我不看見他安不下心,讓開。”
暗玄的身姿紋絲未動,閻雲舟自然知道他這個執拗勁兒,也不再廢話,直接調轉了馬頭,直接過去,下馬的時候甚至都踉蹌了一步,寧咎聽到了馬蹄靠進的聲音:
“閻雲舟,你別上來,我沒事兒。”
閻雲舟聽出了他聲音的不對,心下更是著急:
“我就上去看看你,你看,我帶了你之前做的手套,口罩,還帶來了酒精,聽話,讓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