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裡面鬧成了這樣,他們必然也不能留下了,閻雲舟便和管家還有門口的張公公知會了一聲,隻說改天再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寧咎的眉頭一會兒舒展一會兒皺起來,表情異常的豐富,閻雲舟有些好笑地開口:
“想什麽呢?”
“你說我想什麽啊?這裡面怎麽忽然鬧成了這樣啊?我隱約聽著洛月離這是要離京?”
是這樣吧?他剛才沒有聽錯吧?閻雲舟其實也有些不明白,之前李彥的信中還提到,洛月離雖然是沒有同意,但是他還是進得了洛府的。
經常晚上還能蹭到晚膳,兩個人的關系怎麽也不應該是鬧僵了的程度啊,但是方才很顯然是出了什麽旁的事兒。
八卦是刻在骨子裡的,寧咎想著那兩人方才的對話:
“我怎麽覺得好像是陛下做了什麽對不起洛月離的事兒啊?”
“別瞎說。”
屋內的爭執並沒有因為閻雲舟兩人的離去而結束,洛月離不肯再松口,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離京一樣:
“陛下,你想證明的也證明過了,還想如何?”
沒有起伏的聲線響起,李彥緊緊攥緊了拳頭,骨子裡的偏執在這一瞬間爆發:
“我不會放你走,永遠都不會,老師,你有那麽多想做的事兒,都不做了嗎?你再想想,若是老師想不清楚,我也會永遠留老師在身邊。”
李彥不敢想象洛月離真的離開他會怎麽樣,洛月離冷笑出聲,單薄的身子都隨著笑聲抖動:
“好,好,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學生,既然如此,臣便在府中等著陛下發落,陛下請回吧。”
李彥其實說出口的時候便有些後悔了,看著洛月離已經被氣的有些發白的臉色,不敢再多逼他,只能離開了洛府。
他走之後洛月離的身子幾乎是癱倒在桌案邊上,記憶仿佛再一次回到了七天前的宮中,那個年輕的帝王喝了不少的酒,眼睛紅了一片,似乎是有什麽說不出的委屈一樣:
“老師,我此生都不會立後,也不會有後妃,你為什麽不肯要我呢?”
朝野之中不知道是誰透出了風聲,近來對於他和李彥之間關系的揣測甚囂塵上,戶部的改革本就讓他在朝堂上樹敵無數,朝中文官集團和世家大族從前互相對立,此刻卻都因為土地清丈一事站在了一處。
這股勢力若是擰成一股繩將極其可怕,皇帝是天下的皇帝,更是朝臣的皇帝,大梁經不起動蕩了,而李彥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容易,沒人比他更清楚。
他可以不立後,可以過繼子嗣,但是他不可以成為一個和老師不倫苟且的帝王,引得朝野上下群起而攻之,洛月離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兒發生,他的神色冷然:
“陛下不願有後嗣,但是臣不願,臣不喜歡男子,臣會娶妻生子。”
不喜歡男子?他會娶妻生子?每一個字都讓李彥所剩不多的理智再一次淪喪,洛月離記得李彥撕扯他衣服的聲音,記得他被抵在榻上不能反抗的那種感覺。
諸天以來朝堂的壓迫,洛月離的冷臉,都讓李彥的情緒積壓到了一個頂點,偏執的情緒讓他的理智漸漸散去,他的手向那人的身下探去,屋內隻余下了布料的撕扯聲,和那人難耐又粗重的喘息聲。
洛月離記得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記得自己當時發出的聲音,記得李彥說過的話:
“老師真的不喜歡男子嗎?那現在呢?你明明很喜歡。”
他的手覆在那人的身下,明明他也是喜歡的啊:
“老師,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承認你也喜歡我呢?世俗的名利就那麽重要嗎?”
“滾,滾出去。”
洛月離的手指抓著床鋪,指尖一片慘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回到府中的。
那一晚李彥是真的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對於昨天的事兒也只有一個大概的印象,但就是這個僅剩的印象都讓他生出了一冷汗,從那之後洛月離便告了病假,他也幾天都沒有敢上門去。
知道洛月離的生辰快到了他才找到了去他府上的理由,但是洛月離卻是要走。
閻雲舟剛剛用了晚膳便接到了洛府的帖子:
“王爺,侯爺,洛大人想請二位過府一敘。”
坐到馬車上的時候寧咎還在好奇:
“洛月離這麽晚讓我們過去能是為什麽事兒呢?”
閻雲舟靠在轎廂中閉目養神:
“多半還是因為和陛下的事兒吧。”
這一次還是他們回京之後第一次見到洛月離,就連閻雲舟都驚於那人瘦了這麽多,微微有些皺眉:
“你這在府中是吃不飽嗎?怎麽瘦了這麽多?身上可還好?”
寧咎也有些擔心地看了看他,洛月離微微擺手:
“沒事兒,最近太忙了而已,你臉色比之前出京的時候好多了,看來黃老的針是有效果的。”
閻雲舟也點了點頭:
“嗯,是好多了,說吧,這麽晚讓我過來不只是想看看黃老針的效果吧?”
洛月離歎了口氣:
“我準備外調出京,短時間不會回來了,戶部清查這幾個月動了不少的世家,參奏我的折子已經堆滿了禦書房,朝堂之上此刻僵持不下,陛下那裡一直壓著參奏我的折子,這清丈土地我們已經拿了實處,退一步反而能再進一步。”
閻雲舟的目光一直盯著他,他和洛月離相交多年,對他的性子是最了解不過的了,洛月離的手腕圓滑,做事走一步看三步,今日離京絕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朝臣參奏,他端起了茶盞開口:
“老狐狸這個時候就別賣關子了,我最近確實是不在京城,但是沒聾沒瞎,朝中有些議論的聲音我也知道了,你是為了這個吧?”
洛月離知道瞞不過他:
“是,朝中將我和陛下的事情牽扯到了一起,此等事兒終究於禮數不和,若是真的論起來於陛下沒有任何的好處。
此刻看著是天下大定,但是朝中早年那些科舉出仕的文官因著土地一事和地方士族多有勾連,長此以往,陛下豈非被他們架空了?
“江南賀家是地方大族,鹽稅這一塊兒賀家便佔了三四分,這幾年為了穩定民心和朝堂,這鹽稅從未仔細查檢過,這份名單你看看。”
洛月離遞給了閻雲舟一份名單,寧咎也湊過去看了一眼,不過這上面的名字他大多都是不認識的,但是閻雲舟卻在看完之後皺起了眉:
“這些是賀家結交的朝臣?”
洛月離的眉心緊鎖:
“是啊,這京城中翻湧的風雲比之北境的廝殺也不遑多讓,此刻正是對弈之時,陛下對我的心思在此刻只會成為他被天下人詬病的理由,不如當斷則斷。”
寧咎坐在一邊,心底還挺佩服洛月離這種性格的,冷靜,理智,只不過這樣的人往往活的最累,閻雲舟和他沒有什麽避諱不能說的:
“你倒是能斷,陛下會斷嗎?”
洛月離想到了李彥的態度:
“他會同意的。”
閻雲舟沒有懷疑他這句話,李彥是洛月離看著長大的,若說誰能真的拿捏住李彥,恐怕只有洛月離了。
“今日找你們二人過來,也是和你們通個氣,我若是走了,陛下那邊你們多費心。”
“你呀,什麽時候能為自己活一次?”
這一天閻雲舟和寧咎從洛府出來之後,洛月離便開始絕食,再一次寫了一封自請外放的折子遞到了宮中。
這個事兒閻雲舟第二日就知道了,寧咎湊過來:
“你說陛下會同意嗎?”
“洛月離看著好說話,實則是個倔性子,認準的路誰也別想讓他偏一點兒,我隱約覺得他們之間應該還有些事兒,不過他不願意說,我們也不能多問,這一次陛下恐怕只有放手這一條路了。”
其實昨晚他就看出來了,洛月離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出京的,只是理由未必是那麽光面堂皇罷了。
李彥第二日便帶了洛府,下馬的時候一頭的汗,洛月離還在書房,門驟然被推開,洛月離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起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