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三年你幾乎不涉朝堂也是有這樣的考慮吧?”
要論威望,閻雲舟無論是在北境軍中還是在整個朝廷都要遠遠高過洛月離,甚至,朝中很多人都會覺得是他將李彥推上了皇位。
閻雲舟笑了:
“就你知道的多,天下已定,我在朝中遠不如這般在家中的好,再說,我還要養著身子等你這沒良心的回來呢。”
幾天的時間,閻雲舟比之前剛見面的時候放松了不少,言語間逗弄寧咎的時候也多了起來:
“哼,我沒良心,我沒良心就不該回來看你。”
閻雲舟摟住了他的身子:
“這幾年我去朝中的時候確實不多,一來,以後我怕是也不能出征了,北境需要新的統帥,二來,我若在朝中難免有些人生出多余的心思,再者,冬日我大多病著也有心無力,現在這樣也好。”
寧咎也回抱住了他: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身體也沒比現在好多少,那個時候你每天算計的都是你的身後事,如何保住你在意的人,周邊更是一群的豺狼虎豹,那時候我就想著,這做王爺也挺不容易的,好在現在你總算是知道歇下來了,好事兒。”
暖黃色的燭火種,兩個人相擁聊著天,外面驟然的而來的風雨半點兒也侵染不得。
而此刻的禦書房中卻是熱鬧的緊,只因為半個時辰之前的一封加急奏報:
“陛下,瀛洲一帶連日的大雨,衝垮了淮江上遊的堤壩…”
因著這一封急書,那些本應該下職的朝臣又都齊聚禦書房了,而洛月離身為戶部尚書,自然也在其列,此刻當務之急便要撥銀子,撥糧,選派欽差前往賑災。
龍椅之上李彥的臉色很差,他這幾天看著洛月離沒有準備讓寧咎診治的樣子就夠火大了,他本想著今晚跟著這人回府,正好明日休沐,讓他將傷治一治,誰想到,這宮門都還沒有出去,就被這一封八百裡加急給打亂了。
這個事兒不小,這個時候還沒有正式進入淮江上下多雨的汛期,此刻的堤壩就被衝垮了,可見堤壩本身就有問題。
那堤壩修築是在李啟年間,修築堤壩的主事都已經被查抄了家,李彥看著下首那臉色越發白的人心中就不順,驟然開口:
“將戶部的奏報呈上來,朕看看,時辰也不早了,也不能讓諸位大人空著肚子議事,張公公讓禦膳房上些暖胃的魚湯面來。”
洛月離手中的冊子被遞到了李彥的手中,熱乎的湯面很快便被送了上來,但是這天下哪有朝臣吃麵,讓陛下看折子的道理,誰人也不敢動。
“都吃吧,朕和你們一塊兒吃。”
直到快亥時才敲定了人選,眾人準備告退的時候李彥開口:
“洛尚書留一下,朕還有些問題想問你。”
洛月離頓下了腳步,待朝臣都出去之後,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驟然從龍椅上起來,面色不善:
“洛尚書,您有沒有把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什麽時候去找寧咎開刀?”
已經比自己還高了半頭的年輕帝王身上帶著迫人的壓迫感,但是洛月離卻沒有退半步,只是還是那般慢條斯理地開口:
“待這一次河堤的事兒了我就去。”
李彥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明明是帝王,但是此刻卻像是一隻生氣的大型犬,胸口止不住的起伏,很顯然是被他這個推脫之詞給氣的不輕,說話也沒有過腦子:
“之前你滿腦子都想著清丈土地,不肯去,現在鬧出了水災的事兒你又等水災結束,這天下之大,哪天還不出點兒事兒,怎麽就非尚書大人不可了?離了你這大梁朝還不轉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下,洛月離的臉色便白了一瞬,立刻跪了下來:
“臣無此意,陛下恕罪。”
看著人跪下,李彥的胸口堵得更厲害了,那一股氣更是直接衝上了頭頂,又是跪,又是陛下,又是恕罪,洛月離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踩在了當今陛下的雷點上一樣:
“不準跪,起來。”
從卯時到現在已經快八九個時辰了,洛月離就沒有歇著過,此刻下腹部的傷口處開始隱隱作痛,聽見這話他都知道頭頂上那年輕帝王那氣急敗壞的樣子,他無聲歎了口氣準備起來,卻不想起的猛了有些頭暈,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李彥嚇了一跳,忙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肘,脫口而出:
“老師。”
“沒事兒。”
頭暈這個毛病他從前沒有,就是從三年前受過那一次箭傷之後才添上的,太醫來看過好幾次,說的都是些套話,無非就是什麽氣血虧虛之類的話,一碗一碗的湯藥總是往上端,開始的時候他還想著調理一下也好,便也按頓喝。
但是喝了一陣子也不見有多大的起色,等到後來他便偷偷將每次送過來的藥給倒掉,其實若是讓寧咎來看,一眼便能看出,他這毛病應該是大量失血後導致的低血壓造成的,只是可惜了這個時代沒有精準升血壓的藥。
李彥再不廢話,直接開口吩咐:
“來人,備輦。”
洛月離以為他是想親自送他回府,本想著勸兩句,但是此刻看著李彥那一幅我非去不可的樣子他也就閉嘴了,說了也白說。
外面的雨下的正大,身邊的太監雖然給打著傘,但是那雨點兒還是打濕了兩人的衣服,車架之上洛月離實在是太累了,靠在車廂壁上沒一會而便有些迷糊過去。
也沒有看到這條路並不是他日常回府的那一條。
終於,車停了,洛月離醒了過來,理了一下衣襟便要拱手告退,李彥早就看出來了,立刻攔了一下他的手:
“老師省省吧,這可不是你家。”
洛月離一愣。
外面的雨聲很大還伴著雷聲,寧咎和閻雲舟一塊兒泡了個溫泉之後便準備躺下了:
“嗯,我最喜歡雨天睡覺了,格外的有安全感。”
閻雲舟看著那個頂著一頭濕毛的腦袋就上床打滾的人笑了一下:
“歪理。”
“誰說的…”
寧咎的話還沒有說完,門被被輕輕扣響,隨即暗玄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王爺,寧公子,陛下和洛大人來了,已經過了角門。”
寧咎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連閻雲舟都愣了一下,這已經很晚了,若不是方才寧咎拉著他說話,兩個人都聊精神了,這會兒應該都睡了,再說這個時辰皇宮也應該已經下鑰了,李彥也不會這個時候來啊。
寧咎動作利落地重新套上了靴子:
“會不會是洛月離身體哪不好啊?”
他也想不出若不是因為洛月離身體的原因,李彥和他怎麽會這大半夜的到王府來。
閻雲舟的面上也有些擔憂,也跟著匆匆穿上了外衫,見他要出去寧咎攔了一下:
“外面那麽大的雨你別出門了。”
洛月離下了車才看到這並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焰王府,這個時候李彥帶他到焰王府還能是為了什麽?他太清楚了,李彥一邊撐傘一邊和王府的人吩咐:
“進去傳個話,外面雨大讓王爺不用出來迎了。”
李彥和洛月離到了閻雲舟的院子,閻雲舟和寧咎此刻已經站在了門口,夜雨風涼,寧咎給閻雲舟披了一個很厚實的披風。
“拜見陛下。”
李彥的傘幾乎都打在了洛月離的頭上,見到閻雲舟的時候還有些歉意:
“閻哥,這麽晚影響你休息了吧?”
只要不是在朝堂上,李彥對閻雲舟的稱呼還是和從前一樣:
“沒有,我們也還沒睡,陛下怎麽這麽晚過來了?”
閻雲舟和寧咎都打量了一下洛月離的臉色,外面雨大,進到了屋裡,洛月離一臉的無奈,李彥則是氣勢十足:
“老師,這幾日你就住在這兒吧,朝中的事兒不必操心,戶部這幾日朕會親自看著,沒人能上天。”
說完他便轉身看向了寧咎:
“寧公子,明日可能給老師開刀處理傷口?”
寧咎的目光方才來回在兩人的身上飄,聞言立刻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