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自知自己下午看了不該看的,晚上非常的殷勤,李彥和周維到的時候他已經架上了架子,收拾好了兔子和麅子,底下的火炭都已經引燃了,又非常有利眼力見地去找了幾個木椅子,等著幾位大佬光臨燒烤攤子。
這個季節雖然晚上的時候有些涼意,但是好在沒有什麽蚊蟲,倒是安靜,寧咎給閻雲舟裹上了披風才準他出來,李彥和周維都落了座,周維可是有些時候沒見到閻雲舟了,他看見寧咎現在就能想到那人之前在大帳裡的豪言壯語,還有那天那幾炮。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當初還以為他們王爺娶回來了一個小白兔,現在才知道,這簡直就是佔有欲旺盛的狼崽子。
“殿下這遮不住的笑,是洛月離最近就到了?”
閻雲舟看著李彥那都要咧到耳朵根的嘴就知道必然是洛月離那邊動身了,李彥笑眯眯地點頭:
“是啊,剛才剛接到傳書,老師明天一早離開幽州,算算腳程,用不了三日就能到漳州了。”
自從洛月離受傷他的心就沒有定下來過,現在終於算是要能看到人了,他今天還特意帶了酒來,他知道寧咎的酒量很可以,不過倒是吃不準他現在能不能喝,只是舉著酒壺開口:
“這酒還是從幽州帶過來的,寧公子要不要嘗嘗,這一戰真是多虧了你。”
寧咎也好長時間都沒有喝酒了,此刻也算是大捷之後:
“殿下言重了,我也沒做什麽。”
周圍握著杯子的手都是一頓,眼前全是那被火藥擊沉的船,這都算沒做什麽?
不過寧咎還是起身給自己倒了酒,今天若是能醉一場也好。
閻雲舟的身子自然是不能陪著他喝酒了,他拿了一把刀,將剛剛撒過調料的麅子腿割下來一塊兒,這個火候最好了,外焦裡嫩,外面的這一層還在滋滋冒油,他吹了吹才遞到了寧咎的唇邊:
“喝酒哪能沒有下酒菜。”
寧咎看了看那麅子肉,又是一個二級保護動物,來到這裡他吃的東西是越來越刑了。
晚上溫度已經降了下來,幾個人都圍著火堆,倒是也暖和,幾個將軍和閻雲舟還是提到了後面的作戰計劃:
“閻哥,這片山雖然到處都可能設伏,但是吳寒應該並不會分兵,汾河以南我們沒有可以據守的城池,此刻我們在汾河邊上駐扎,後面有船隊,隨時都可以退守回漳州還好,但是一旦深入,對我們並不利。”
即便眼前沒有地圖,但是這一路到京城的地形圖,早就在在座幾人的腦海中印著了,閻雲舟低頭看著眼前的火堆,半晌抬眼:
“此去京城除去景山三衛之外,襄州,禹州是最大的兩個城池,但是這兩個城池可不像漳州守軍這般松懈窩囊,但是殿下要知道,這兩個城池距離京城已經不足三百裡,吳寒領著三十萬的兵將,若是連碰都不敢與我們碰便直接退守,那他這個大將軍也就做到頭了。”
吳寒也好,呂良也罷,他們接到的聖旨是剿滅反賊,不是據守京城,所以吳寒一定會在山中伏擊。
閻雲舟再給寧咎隔了一塊兒兔肉,靠在了椅背上:
“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兒,三十萬大軍加上堅固的城池,我們未必能佔到便宜,但是在這片山中,吳寒也別想佔到便宜。”
寧咎不懂打仗,未曾插嘴,這幾天他一直在盡量調整自己的情緒,他嚼著嘴裡的肉,已經不像第一次從戰場上下來的時候看不得葷腥了。
閻雲舟雖然和李彥說著話,但還是時刻注意著寧咎的反應,給他挑的也都是不膩的腿肉,看著他面上沒有惡心的感覺,總算是放下些心。
晚上寧咎確實是有些喝多了,燒了水又兌了點兒熱的水,洗個澡就爬到了炕上,他確實是有些新鮮,下午燒的炕,這會兒已經沒有燙屁股的感覺了,反而有余熱,閻雲舟關節不好,腰腿這樣熱乎熱乎倒是很舒服。
但是寧咎本就血氣方剛的,晚上吃了肉喝了酒,這會兒就有些冒汗,將被子都給踢開了,一條腿直接騎在了閻雲舟的腿上,閻雲舟轉過身:
“喝多了嗎?”
寧咎摟著他,他今晚是真的沒少喝:
“腦袋有些暈,不過沒多。”
“你是不是熱?我去把窗戶打開吧。”
寧咎一把按住了他:
“開什麽開,這晚上山裡的風涼,你現在受得住寒嗎?我沒事兒,不蓋被就好了,這炕對你的關節倒是挺友好的,等以後回到了王府,也在家裡弄一個。”
閻雲舟注意到了寧咎的用詞,他說在家裡弄,眉眼都帶上了幾分笑意:
“好,聽你的。”
寧咎沉默了片刻才開口:
“這一次在山中我們要和對面的三十萬大軍硬碰硬了吧?”
閻雲舟笑了:
“哪一次不是和他們硬碰硬,放心,呂良那三十萬大軍我不曾怕過,吳寒也一樣,我已經有辦法了。”
寧咎抬眼:
“什麽辦法?”
閻雲舟和他賣關子,寧咎哼了一聲:
“怎麽還怕我告密啊?”
炕邊的矮幾上點著燈,屋內在昏黃的燈光下映出了幾分溫馨之感,閻雲舟側過了身子,手縷了一下寧咎身側的頭髮,眼底多了兩分揶揄:
“你可還記得威北將軍嚴華和虎威將軍沈興嗎?”
這兩個名字聽起來怎麽那麽熟啊?寧咎微微眯眼將這兩個名字在已經有些暈的腦子裡轉了一圈之後,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兩個粗狂的漢子,張口閉口管他叫王妃,不僅如此還有那封信上的“賤內”二字。
寧咎一下便抬手擰了閻雲舟的手臂一把:
“你還好意思提,賤內,我看你像賤內。”
閻雲舟挨了這一下也不惱,眼底有些笑意:
“上一次追殺你的人是宮裡派出來的,就是衝要你命去的,等閑兵將護不住你,那兩人治軍是一把好手,與我雖然有交情,但是資歷都不淺,又是正三品將軍,我開口就借五百兵將總要謙虛,客氣些,別氣了,等若是再有機會見面,你當著他們的面叫我賤內,給你找回來場子。”
寧咎……那倒是也不必。
不過他聽出了閻雲舟話中的意思:
“什麽叫再有機會見面?這一次對方陣營中他們也在嗎?”
他還記得,上一次路過那兩人駐地是才出京城不遠的地方,朝廷之前就集中了三十萬大軍,若是他們曾在那大軍中閻雲舟應該會和他提,他沒說,那就說明那兩人應該不在這裡面。
但是上一次大戰,閻雲舟大勝,以至於朝廷走馬換將,再一次集結大軍,這一次會不會有這兩個老熟人呢?若是他們真的在,閻雲舟又如何對待?
“他們二人負責的兩營歷來都是護衛京師的,但是朝中這一次可抽調的兵馬不多,我們度過汾河,朝廷開始害怕了,抽調了這兩個營的一半的兵力增援。”
“他們兩人也來了?”
閻雲舟點了點頭,寧咎有些語塞,半晌才開口:
“能不能勸降?”
閻雲舟撫了撫他的頭髮:
“早在我們還沒有起兵的時候,李啟便下旨將京畿周邊乃至比鄰北境的兵將的家眷帶到了京城。”
寧咎忽然想起了這回事兒,算起來是他剛到北境不久就聽說了這樣的聖旨,閻雲舟畢竟在軍中多年,雖然他在北境,但是這一路上的武將難免沒有幾個和他來往密切的,亦或是有些崇敬的,李啟此舉就是絕了這些將領反水的可能。
“所以,這一次要兵戎相見了嗎?”
閻雲舟心中也有些歎息,不過倒也不至於太過悲觀:
“嚴華是寒門出身,老光棍一個,家中只剩下了一個寡嫂,李啟的征召自然是落不到人家的寡嫂身上,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家眷在京中,我在京中留了人,在還未渡河之前便暗中有了聯系。”
寧咎急忙問出聲:
“他怎麽說?”
閻雲舟笑了一下:
“你猜?”
“我猜什麽啊我猜?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