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咎立刻滑了椅子過去,他是胸外科不是心內科,但是基本的心電圖還是看的明白的。
鄒楚生也算是和寧咎共事多年,看出他的表情明顯的緊張,掃了一眼心電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別太緊張,讓李主任再開一個動態心臟檢測,應該是有些心動過速,等一下明天讓心內的人來看看。”
一項一項的檢查結果出來,寧咎的眉心越皺越緊,辦公室裡其他的醫生看著寧咎的目光也越來越奇怪。
“我說老寧啊,平時也沒見你提過有對象的事兒啊,怎麽忽然就有了一個愛人?這也就三十多歲身體怎麽造成這樣?”
“是啊,你們是怎麽認識的?認識多久了?他,從前身體就這樣嗎?”
此刻辦公室裡的這幾個和寧咎平時的關系都很好,不是師出同門就是同校校友,也不怪他們都驚訝,實在是寧咎平常不像一個有對象的人。
這忽然冒出來一個還渾身上下都是病的愛人,倒是也不能怪同事多想什麽。
一個有些年紀胖乎乎的副主任進來:
“小寧啊,別怪林叔多嘴,你這愛人來的太突然了,大家都有些意外,這婚姻大事你可得考慮清楚啊,別一上頭就扯證,你看叔就是上頭了,離三次了。”
寧咎看著這一雙雙隱晦的眼睛就知道這幾個心裡都在擔心什麽,這是怕他被騙嗎?當下歎了口氣,轉過了轉椅,氣沉丹田:
“不瞞你們,其實他和我小時候就認識,家裡祖輩認識,給我定下的娃娃親。”
一屋子穿著白大褂學歷最低博士起步的醫生齊齊扶了一下眼鏡,怎麽想怎麽猜都沒有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此刻病房中,閻雲舟聽到敲門聲回頭,門口是一個白大褂的醫生,看著年紀也就二十多歲,一雙眼睛都落在了閻雲舟的身上:
“師父?我師父沒在病房嗎?”
低沉的聲線響起:
“你師父?”
“啊,寧咎是我師父。”
這人是寧咎的徒弟?閻雲舟不由得多打量了眼前的人幾眼,那雙眼睛帶著並不刻意的壓迫感,楚釗瞬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卻不等他細想,那迫人的感覺似乎就像一陣風飄散了去。
閻雲舟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他說去看看結果。”
楚釗點頭:
“啊,那應該在辦公室。”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但是轉身的間隙卻還是頓住了步子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人,這人是他師父愛人?到現在他都有些和做夢似的,他師父這就脫單了?
“那個我叫楚釗,是寧主任之前帶的住院醫,你有事兒都可以叫我的,我去給你打點兒熱水吧,你剛抽了血吧?是不是還沒吃東西?我去樓下給你買點兒吃的。”
說完楚釗就拎著水壺出去了,閻雲舟看著他出去也沒有出聲。
楚釗從畢業之後就在寧咎手底下,因為自家師父是個卷王,連帶著他都是住院醫中第一個升主治的。
閻雲舟瞧著這個年輕人忙前忙後,他知道這個時代是沒有什麽侍從和小廝的,楚釗也是正八經的醫生,他微微抬手:
“這裡沒什麽事兒,不要耽誤了工作。”
楚釗抬頭,他有一雙很清澈的眼睛,在閻雲舟這等半生沉浮朝堂的人眼中楚釗就和白紙看著起來差不多:
“有話要說?”
楚釗有些不好意思:
“這麽明顯啊?”
不知道為啥,他看著眼前這人的時候總有一種拘束感,閻雲舟看著他年紀不大,又是寧咎的徒弟,眉眼間的神色和緩了不少:
“說吧。”
楚釗咽了咽口水還看了看門口,確定他師父沒過來才開口:
“那個你和我師父領證了?”
閻雲舟微微挑眉:
“領證?”
可能是身上的氣場問題,讓楚釗一點兒都沒有覺得閻雲舟這個問句是字面上不懂領證的意思:
“啊,我師父說你是他愛人,不得名正言順才叫愛人啊?”
閻雲舟心下微笑,名正言順?他當下點頭:
“嗯,我們拜過堂了。”
楚釗…啥?都拜堂了?
此刻的辦公室中,一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在寧咎的身上:
“娃娃親?你開什麽玩笑?都什麽年代了娃娃親,你欺負我讀書少?”
寧咎看了看他,歎了口氣,目光頗為悲愴自責:
“我們小的時候就見過,那個時候他就是長頭髮,好看的就像是畫裡面出來的仙童一樣,我初中的時候都還回去看過他呢,後來他身體不太好。
我給他寫的信他也很少回了,慢慢的我忙著讀書,工作和他聯系的就少了,偶爾聯系他也說他一切都好。
這一次是我外公周年,我也辭了職有了時間回老家去,這才發現他病的厲害,還和家裡人說以後不要去打擾我,從前長輩的戲言不必當真。”
寧咎坐在辦公室的中間講述他和“鄉下糟糠”的“曾經”,一群醫學博士頗有共情地圍成一圈聽著。
“啊,這樣啊,倒是對你真有心,要不然就算是沒有那層關系,你也是個醫院的主任,放成一般的親戚早就用上了。”
一個總被七大姑八大姨各種托關系看病的醫生非常有感觸地出聲。
“是啊,他就根本沒有想著用過我,電話裡什麽也不說,這一次如果不是心悸被我看到還什麽也不說呢。”
“這麽年輕就這麽隱忍的還真是少見呢,那你這是準備在一起了?”
寧咎看過去:
“我這麽多年也沒對誰這麽上過心,他因為身體原因學沒有上完,也不能做什麽太累的工作,但是這是我拋棄他的理由嗎?”
寧咎一番話說的是義正言辭,情真意切,大義凜然,這周圍的人也不明白問題上升的這麽嚴重到拋棄的程度了。
“好像是不能。”
寧咎一拍大腿,頗為認同地點頭出聲:
“是啊,他那個人心思重,又傳統,要是沒名沒分的就和我到雲城來肯定覺得是麻煩了我,拖累了我,所以男大當婚的,我也不小的,當天我就和他拜了堂。”
周圍又是一片寂靜。
而病房中同樣睜大了眼睛的還有楚釗:
“拜堂?你們現在還拜堂啊?”
閻雲舟點頭,面上讓人瞧不出什麽其他的情緒來:
“你師父不是隨便的人。”
楚釗想起他師父看他總結和報告時候的嚴謹,頗為認同地點頭:
“對,我師父是一個對待事情非常認真的人。”
說完之後楚釗就有些惆悵,閻雲舟問了一句:
“怎麽了?”
楚釗低著腦袋:
“覺得有點兒失落,我師父堪稱第一醫院第一卷 王,你知道吧?他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副主任,他好像都不知道累,手術一台接著一台還有時間搞論文,一整個勵志戰鬥機。
我畢業就跟著他,他卷我也卷,年初我升了主治,家裡也有人催婚,但是我師父說,先立業後成家。
我聽完覺得非常有道理,他在實驗室我就跟在實驗室,他在手術台我就跟在手術台,但是他竟然忽然就脫單了,我…”
雖然有些名詞閻雲舟不是太懂,但是他聽得很認真,聽完之後心中還有些失笑,寧咎這個小徒弟倒是挺有意思的。
“嗯,這事兒是你師父做的不地道,一會兒我說說他。”
就這樣,閻雲舟是寧主任老家糟糠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第一醫院,甚至群裡都蓋起了高樓:
“我今天打電話給我媽了,我媽說我身上沒有婚約。”
哭泣貓貓頭jpg.
“現在才知道指腹為婚有多香,根本不用費力氣認識,要是再指一個帥的顏王,簡直日子不要太舒服。”
沒一會兒的功夫,寧咎便回來了,看到楚釗坐在閻雲舟的身邊,他上去照著他的脖子上拍了一下:
“告什麽刁狀呢?”
“師父。”
楚釗一縮脖子,寧咎將人打發出去,這才坐到了閻雲舟的身邊,沒一會兒便有護士過來給閻雲舟上了一個24小時的心臟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