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閻炘承這個年紀在京中已經會參加一些官員子弟之間的聚會了,只是程清淺管的嚴,在外面飲酒可以,但是絕不能多飲,更不能喝醉,所以閻炘承一直都很有分寸,卻不想今日栽在了自己叔叔手中。
閻雲舟和寧咎喝這個小菜雞那實在是小菜一碟,寧咎瞧著眼睛都有些發直的閻炘承,向閻雲舟比了一個“上”的手勢,閻雲舟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承兒,和叔叔說說,你有沒有中意誰家的姑娘?”
閻炘承已經喝的低垂了腦袋,聞言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閻雲舟,動作也有些遲緩,中意?中意就是喜歡的意思?
“有。”
寧咎睜大了眼睛:
“是誰啊?”
“是,孟祭酒家的彤冬兒,小時候我被罰了,她就幫我抄書,從狗洞讓雪球送過來。”
寧咎看向閻雲舟,孟祭酒?他就在國子監,國子監的祭酒不姓孟啊,姓陳,但是這朝中應該也沒有什麽別的官職叫祭酒的了吧?
閻雲舟想了起來,從前王府邊上的府邸就是從前國子監祭酒孟羅書的,後來孟羅書被外放去了湖廣任按察使,這麽多年一直都未曾回京,這旁邊的院子便就賣了出去。
這小子說的彤冬兒他還記得,是孟祭酒的小女兒,應該比承兒小一歲。
晚上已經喝醉了的閻炘承被送到了自己的院子,別院的主屋內,寧咎笑著翹著二郎腿坐在窗邊的軟塌上:
“我說什麽來著,灌醉了一問,一準問出來,這小子可以啊,還有些竹馬情節,這孟祭酒都出京五六年了,他還記著人家小女兒呢。”
閻雲舟也有些好笑:
“我說這小子小的時候怎麽罰抄的時候寫的那麽快,原來是有槍手,讓雪球從狗洞送信虧他想的出來。”
寧咎的眼底浮現出幾絲揶揄的神色:
“虧他想得出來嗎?我看是上行下效吧?我們王爺不是也十分擅長從狗洞中送信嗎?”
真當他不知道呢?第一次這人陪著他回門回來的路上他自導自演了一出遇刺,和蘇北呈裡應外合的乾掉了當時李啟在巡防營的親信,靠的不就是從狗洞中送信,現在還好意思笑話自己侄子。
閻雲舟微微一曬,這麽遠的事兒虧寧咎還記得,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好在這是快到年節了,下個月陛下便招外地三品以上的官員回京述職,孟羅書也在其列,到時候我們上門拜訪,探探口風,問問這孟家的女兒可有許配人家。”
晚上兩個人躺在榻上的時候寧咎還在抱怨:
“你知道嗎?在我們那有一種說法,男人三十一枝花,我現在還是一朵花呢,都已經開始跟著你操心小崽子的婚事了。”
閻雲舟有些忍不住笑:
“男人三十一枝花?這說法還真是有意思。”
快到年下了,各個府中的走動也多了起來,寧咎一貫不喜歡應付這些來來回回的宴飲。
但是今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畢竟往年閻雲舟身子不好,一到冬天王府便閉門謝客,不去外面赴宴,也不宴請。
但是今年不同,閻雲舟的身子好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無論是閻雲舟還是寧咎身上都擔著差事。
這負責重建隨州不是小事兒,而寧咎還在國子監教書,國子監上下都算是同僚,人家的請柬都送來了,他總不去也不好。
閻雲舟一進門便看著寧咎那愁眉苦臉,眉頭能夾死蒼蠅的樣子,笑著坐到人身邊,順手摟了一下他的腰身:
“怎麽了這是?苦大仇深的。”
寧咎煩躁地把手上一堆的請帖往閻雲舟的懷裡一塞:
“你自己看看,這都是什麽啊?這家得了《簪花仕女圖》的摹本,那家得了《春山行旅圖》的真跡,還有什麽這個碑文那個碑文,這個也要賞那個也要賞的,這些人都這麽閑的嗎?”
閻雲舟思及他家寧主任那一手扭曲的真跡,側頭笑出了聲兒來,連著胸膛都跟著輕微震動,他們家這位不擅書畫,更不擅長什麽作詩吟詠,去這樣的宴會不是鴨子聽雷去了嗎?
“嗯,這些宴飲確實不是很適合我們寧侯爺。”
寧咎側頭冷眼瞧著他:
“怎麽?嫌我沒有文化?”
只要閻雲舟的腦子還正常,這種時候半點兒讚同不能表現出來:
“什麽話?他們是無病呻吟,沒事兒找事兒,吟詩作對的,這幾個席我同你一起去,我們隻吃席,不搭話。”
寧咎這一天還是挺憋屈的,無關其他,從小到大他還沒有在文化上吃過虧,想他叱吒大榜十余年,高考全省前幾,到了這裡竟然會被一個賞畫宴給難住,實在是想想都憋屈。
第152章 大結局(上)
為了防止自家這位在各種賞畫宴,賞書宴上露怯丟人,年底的各個宴會閻雲舟都是陪著寧咎一塊兒去的,閻雲舟本就已經久不出席這等宴會,這一次竟然次次都是同寧咎一塊兒。
再加上前些日子,朝臣都知道閻雲舟主動上書請封兄長嫡子為世子一事兒,便也都明白閻雲舟這是真的不準備再納妾留後了。
從禮部尚書府中出來的時候才剛過午後,寧咎被方才那一屋子圍著畫引經據典,高談闊論,互相吹捧的論調弄的頭都有些疼,早早拉著閻雲舟出來,外面洋洋灑灑已經開始落雪了,街道上鋪下了一片雪白,徒留了幾道車轍印。
寧咎抬眼看了看漫天的雪花,忽然就有些不想上車了,側頭看了看閻雲舟的腿:
“雪天腿上有沒有不舒服?”
“穿的多,沒不舒服?怎麽了,不想回去?”
雖然膝蓋上是做了手術,日常行動是不太受影響的,但若是陰雨天受了涼,再走長一些多少還是會有些不舒服,所以寧咎極其注意給他保暖。
“嗯,不想回去,不想坐車,陪我沿著街走走吧,方才那席也吃不飽。”
閻雲舟眼底笑意浮現,自是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好,這麽久倒是都沒有陪你走著逛逛這城中。”
閻雲舟撐了一把傘,兩個人披著狐裘慢慢沿著街走去,閻雲舟是地地道道在這四方城中長大的,邊走便給寧咎介紹這些旁邊的院子都是哪戶人家,街邊有哪些開了多年的店,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那種歲月流淌而過的味道:
“你小時候還真是去過不少的地方。”
閻雲舟輕笑:
“自然,我小時候上面有哥哥,家業指不上我,我爹在北境的時間長,我娘也多數的時候都陪著他,我在府中胡鬧還有我哥幫我擋著,就像這些小胡同,小時候沒有我沒去過的,甚至連朝中一些大人家後院的狗洞在哪我都清楚。”
寧咎聽完心中又好笑又有些感慨,真是造化弄人,閻雲舟本應該是一個恣意飛揚的二公子,卻偏偏經歷這麽多成了大梁抵禦北境的定海神針,成了人人依仗的焰親王。
“剛見你的時候你那個氣勢啊,我還以為你自小就是個冷臉呢。”
閻雲舟側頭看著寧咎,唇邊帶著一絲輕佻的笑意:
“那個時候是不是挺敬佩我的?”
寧咎回眸白了他一眼:
“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我那個時候就覺得這算是誰家的倒霉蛋啊?朝野上下,就連自己的弟弟…”
都盼著他死,後面的幾個字被淹沒了下去,寧咎自知失言沒有再說下去。
“都盼著我死。”
寧咎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面上有些無措,這事兒他知道閻雲舟應該很難釋懷的:
“我…”
他拉著衣袖的手一把被身邊的人握住:
“沒事兒,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兒。”
寧咎側頭看了看閻雲舟的神色,那人的眼底已經沒有從前的陰鬱悲切了:
“後來,他的消息你還關注過嗎?”
閻雲舟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忽然拿掉了手中撐著的傘,雪花便直接落在了他的臉上,深吸了一口氣:
“我將他送去了南境充軍,在前年南境的戰爭中死了,身體被馬蹄踏碎,什麽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