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有瞧見今日我們出門的時候承兒那忐忑,期待又緊張的眼神,這小子看來是真的喜歡孟家的小姐,我們打賭,你侄子此刻肯定在大門口等著呢。”
閻雲舟哼笑了一聲:
“就那麽大出息。”
“哎,現在還笑話你侄子,你也沒好到哪去啊。”
寧咎笑著開口,心裡還有些感慨,這閻家還真是挺出情種的。
馬車剛停穩,裡面的兩人便聽到了外面一陣急促下台階的腳步聲,寧咎看向閻雲舟,一臉“你看,我說什麽來著”的樣子。
還不等馬車的門從裡面推開,便被閻炘承從外面給拉開了,閻雲舟迎頭便彈了侄子的腦門一下:
“瞧你的出息,給我到下面站著。”
閻炘承溜溜下去站著,閻雲舟下來的時候他還十分有眼力見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肘,寧咎在後面看的但笑不語,但是兩人卻像是約好了一樣,都緘口不語,弄的閻炘承抓心撓肺的,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後:
“二叔,二叔父,你們快和我說吧,孟大人什麽意思?彤冬兒可許配了人家?”
直到了正堂請了程清淺過來閻雲舟才開口:
“大嫂,孟大人家的小女確實還未許配人家,今日我也將有意提親的話遞了出去,孟大人並未拒絕,看來我們真是要準備聘禮,上門提親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閻炘承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程清淺的面上也有了笑意,那日閻雲舟問出自家兒子的心思之後她也在擔憂,就怕孟家的姑娘已經議親了,畢竟彤冬兒隻比承兒小了一歲。
如今這情況真是再好沒有了。
接下來的日子忙的便是程清淺了,寧咎和閻雲舟倒是躲閑了起來,畢竟,這京城之中下聘禮的數目他們實在也不清楚,王府中饋一直都是大夫人負責,他們也不去摻和。
朝中已經開始年節休沐了,寧咎難得連國子監都不用去,沒事兒便和閻雲舟賴在一起,冬天他不願意出門,渾身都是懶骨頭,倒是閻雲舟身子好了不少之後便在屋裡待不住。
早晨的時候總要去院子裡練練槍,時間不長,注意保暖,寧咎也不攔著他,長槍卷起漫天風雪,如墨的長發隨著利落的動作在風中飛舞,一身束腰長衫的人沒有一個花哨的動作,大開大合的槍法,帶著凜冽的戰意,恍惚間這窗外還是那個一手護住大梁北境的閻將軍。
寧咎叫人開了窗戶,整個人裹得像是一個蠶蛹一樣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目光透過窗子看著窗外練槍的人。
偶爾那人目光射過來的時候,他便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和他晃了晃,便能見到那面上冷然的將軍,眼底多了一抹暖色。
一刻鍾的時間閻雲舟便會進屋,小侍服侍他換下有些被汗水浸濕的衣服,免得著了風寒在,他也每每都會在銅爐前將身上的寒氣徹底驅散之後才去抱榻上的人:
“怎麽一身的懶骨頭?日日在房內你不嫌膩得慌?”
寧咎眯著眼睛靠在換了一身衣服的閻雲舟身上,就像是絮窩一樣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你說我從前卷生卷死的,竟然從未覺得睡懶覺,貓冬是一件這樣舒服的事兒,我不膩得慌,我就喜歡這樣什麽都不用想,不用擔心的鹹魚日子。”
細細數下來,從他到這個地方之後,不是身累便是心累,就算是戰爭勝了,閻雲舟的身體也是壓在他身上的一個大石頭,如今石頭挪開了,他合該好好享受幾日這難得的鹹魚時光。
第153章 正文完
寧咎在現代的時候喜歡吃火鍋,到了這裡那生肉一樣上來肉片被視為粗鄙的食物,達官顯貴的府中自然是沒有的,從前也就罷了,但是如今的王府還不是寧咎說吃什麽便吃什麽?
晚膳的時候,一個銅鍋子被送了上來,如今是冬天,根本都不需要特意去製冰,這外面便是天然的冰箱,新抓回來的羊,凍上之後切薄片,別提多鮮美,屋內水汽彌漫,寧咎隨意披了一件衣服坐在廳中,正用長筷子往鍋子裡面下肉。
“冬日裡吃這個最好了,這羊肉鮮,一會兒還能用這肉調一個湯喝。”
閻雲舟如今也隨了他的喜好,倒是挺喜歡在屋內和他涮鍋子的,兩人邊吃邊聊:
“這提親的事兒總算是忙完了。”
寧咎笑了笑:
“這年前最大的一件事兒是辦完了,這今年年底提親,得明年春天定親了,那正式結婚還不得後年了?”
閻雲舟點了點頭:
“嗯,孟大人是想多留女兒一年,我倒是覺得晚一點兒成婚也好,明年也該送承兒到軍中看看了,先立事再成家才是正理。”
對於這個觀點寧咎是讚同的,在他看來閻炘承這個年紀還是毛孩子呢,怎麽知道怎麽為人丈夫?還是得先鍛煉一下才好。
“我們那裡都是晚婚晚育,乍一到你們這裡還真是不習慣,總覺得他們是未成年。”
閻雲舟給他倒了些溫過的燒酒,忽然想起了一個事兒來:
“對了,那日見到洛月離他倒是和我說了陛下有意稅改的事兒,你從前說的那個什麽醫保,倒是有可能實現一部分。”
寧咎驟然抬頭:
“真的啊?你上次不是說這個想要實施起來很困難嗎?”
閻雲舟夾了一塊兒羊肉,點頭,上次寧咎和他說了這個事兒之後,他便找機會和李彥說了一下,這個事兒急不來,說也是只是一個想法罷了。
“確實很困難,按著從前的稅制,農民的稅負已經很大了,再加上一分恐怕都不堪重負,陛下決議稅改,這整個大梁的土地清丈便是一個開端,現如今一年的時間過去了,除了少數縣鎮以外,基本上已經完成了清丈。”
寧咎聽到這裡抬頭:
“這一年陛下應該是收上來了不少的土地吧?只是這土地最後會不會再被吃進去?”
畢竟從前這京城清丈的時候光是京官便多圈了不知道多少的土地,這一次若是清丈全國,多出來的地可想而知,只不過這陣風能吹多久?那些吐出來的土地說白了還是要交給各級的官員,會不會出現前腳吐出來,後腳再吃進去的情況?
“清丈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改稅制,各級官吏,宗室多少的土地可免征稅是有數的,其余部分皆要登記在冊,其余的土地裁成小塊兒,按著人頭分發,日後將稅和土地綁在一起,名下沒有土地者無稅可征,對於農戶男丁,可用田賦稅抵除勞役,這樣一來底層的農戶的勞力也可松出一部分。”
寧咎一邊吃一邊聽著:
“所以陛下是想要將醫療保險這一部分的稅額直接加到土地中?”
“沒錯,這樣征收的時候是合並征收,免除一些人對於課稅的抵觸情緒,加之按著人頭分下去的小塊兒土地便已經夠農戶生活了,解除出來的男丁也可做些其他的勞務。”
寧咎手撐著下巴看著身邊的人:
“這土地分下去那麽容易啊?這不是等於從各地的門閥官紳的嘴裡奪食嗎?”
閻雲舟的眼神略帶些鋒芒:
“朝中也好,天下也罷,刀和銀子在誰的手中誰便說的上話,從前地方的稅交上來的只是小部分,這稅款多數撐肥了地方官吏,這一次稅改之後地方的稅款大部分都要上繳朝廷,縱使困難重重,那是命和銀子哪個重要那些官吏還是分的清楚的。”
寧咎對於這話倒是頗為讚同,此時確實算得上改革的好機會,天下誰人都知道李彥的天下是如何得來的,真刀真槍的打下來比一切聖旨都有說服裡,朝中大臣也好,地方官吏也罷,不會有人覺得一個從血水裡趟過來的帝王會是一個軟柿子。
“平靜的湖水只要落下一粒石子,大家便會覺得這石子攪了那平靜的水面,若是水流湍急的河中,就是扔下再多的石子也不會有人覺得於水面有多大的影響,陛下還年輕,正是最有魄力的時候,陛下登基,北境軍,南境軍盡在手中,無人再能翻出風浪來,借著這個時候大刀闊斧確實是最合適不過了。”
閻雲舟端起酒杯,眉眼間的笑意分明:
“正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