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鉀,硝酸鉀溶於這水中的時候會向周圍吸收大量的熱,這水和盆裡的水就便冷了,以至結冰。”
閻雲舟也覺得眼前的一幕確實有些神奇:
“只要有足夠的硝石,就可以一直用這個方式製冰?”
“是的,理論上是這樣的。”
寧咎扶著人回了房間,屋裡已經因為冰的緣故涼爽了一些,寧咎是舒服了,不過閻雲舟的關節受不住,他給人蓋上了薄薄的絨毯,這才重新坐在了身邊,正色出聲:
“還記得之前我給你做藥的時候寫的那些方程式嗎?”
“就是你說的那些叫字母的東西?”
寧咎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青羊道人做的那種火藥之所以要用到硝石,其實主要用到的就是裡面叫做硝酸鉀的成分,硝酸鉀的用途很多,它與硫和碳混合之後就是所謂的黑火藥,溶於水可以製冰,然後用過剩的水溶液還可以析出比較純淨的硝酸鉀用作火藥製作。”
這確實是個好法子,但是也同樣十分的危險,閻雲舟微微斂眉:
“這個法子只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甚至,必須是皇帝的手中,待我們回到王府,再詳細和陛下稟報一下吧,若是可行,倒是個充盈國庫的法子。”
寧咎也知道厲害,這放在現代不過是普通的化學反應,但這是古代,想要爭權無非兵和錢,這兩樣自然都握在皇帝的手中是最安全的。
“我明白,剩下的聽你的,好了,這麽晚了,睡吧。”
閻雲舟坐在榻邊看了看這被子:
“是不是被子厚啊,我讓人給你換個薄些的吧。”
“有薄的嗎?”
閻雲舟命人給他換了一床,寧咎摸了一把那又薄又輕的被子,柔軟的就像是棉花一樣:
“這麽舒服?什麽做的?”
“蠶絲。”
寧咎忙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他絲毫不懷疑,這裡的蠶絲被絕對比現代買的那幾萬的還要精工細作,又輕又薄又透氣,上面竟然還能繡著花,這簡直就是藝術品:
“這個夏天我就蓋這個了,我睡外面吧,裡面熱。”
閻雲舟自然沒意見:
“嗯,侯爺想睡哪就睡哪。”
兩人隻留了一盞燈,那冰塊兒還剩下一些,屋內也沒有那麽熱了,寧咎蓋著上等的蠶絲被頗為舒服,閉著眼睛忽然想起個人來:
“對了,玄威那老東西呢?”
他死的時候,玄威還和大軍在前線,根本就沒有回京城,這麽一個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他竟然到了都沒有看到他的結局,靜謐了半晌之後,他的身邊響起了一個略低沉的聲音:
“凌遲了,是我監刑的。”
寧咎驟然睜開了眼睛,凌遲?是他想的那個凌遲嗎?他一下轉過了身,對上了那人深沉的雙眸,還不等他出聲,就聽閻雲舟繼續開口:
“還有那個射殺你的人,腰斬,也是我監刑。”
寧咎微抿了一下嘴唇,他到底是離這樣的刑法太遠了些,只是下意識地發出了一個聲音:
“啊。”
閻雲舟在昏暗的羅帳內閉了一下眼睛,伸手摟住了寧咎的腰身,他始終沒有睜眼,他怕寧咎看到他的殘忍,但是又終究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兩軍對陣,生死本是各安天命,但是,煜安,我終究不是聖人。”
玄威是李彥親自下旨凌遲的,但是那個射殺寧咎的將領卻是閻雲舟執意腰斬的,到現在他也不後悔,殺他所愛,腰斬,是他能給他最好的結局了,成王敗寇,若是他敗了,他也是任由他人處置。
寧咎吻在了閻雲舟的臉頰上,慢慢湊到了他的唇邊,不似之前那狂風驟雨的吻,這一次的吻很溫和,帶著無盡的溫柔和安撫:
“我知道,我們都不是聖人,若是出事兒的是你,我也會發瘋。”
他想起了那一次閻雲舟被抬回營帳的時候,那一刻,他是真的想一炮轟了對面所有的人,任何的道德,理智,在那一刻都服從了戰場的法則。
這一夜寧咎是抱著閻雲舟睡的,雖然他很熱。
第二日寧咎到周家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和他一塊兒上朝的周家二公子:
“這不是周大人嗎?今日您也在啊?”
這兩天周家可算是被架在了火焰山上,周青那天回家之後和自家的老爺子說了朝堂上的事兒,他爹當晚便請了府醫,周家幾個嫡出的有官職的這兩天幾乎都在老爹的書房裡。
周木昌也算是歷經了三朝,倒是不至於真的穩不住,周青現在都記得那天在書房中父親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好幾歲的樣子,周木昌看著眼前的一大家子,頭髮似乎都比往日白了不少:
“我周家及至今日也算是權貴之家了,當今的陛下雖然年輕,但是胸中頗有韜略,閻雲舟從父兄手中接過王爵,統帥北境軍,那些年,朝中多少人想要置他於死地啊,他都躲了過去,甚至,他擁立新皇登基,看著現在的情形,陛下對他是倚重信任遠遠大過防備的。
那個寧侯爺為父雖然從未見過,但是僅僅憑著他隻上過一次朝,就將我們整個周家都拉了下去,便比你們誰的手腕都強,新皇登基,國庫空虛,陛下這是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清丈土地,以充國庫了。”
“父親,那我們…他為何偏偏盯上我們周家啊?”
周木昌看著還不開竅的兒子,哼了一聲:
“為何?因為你們冒進,那個寧侯在朝中拿出了閻雲舟的折子,誰讓你們沉不住氣的?”
皇帝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表示他清丈土地的決心,便不會拿一般的人家開刀,必然是當朝權貴,他雖然位列二品,但也是三朝元老,周家又頗有底蘊,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閻雲舟敢上折子,閻家上下就必定盡全力配合戶部,到時候,周家若是有半分隱瞞推辭,等來的就是滅頂之災,周青,周衝,你們兩個明天都去莊子上,戶部清查不得有半分推辭,從前分家的時候,你二叔,三叔的地已經分了出去,後面的爛帳你們不必管。
多多少就報多少,我自會上折子請罪,若是陛下恩典,還能賜個致仕,若是不能,周家也不至於全盤皆輸。”
周青想到了父親的話,對寧咎不敢不恭敬:
“侯爺,有禮了,這是我三弟周衝。”
有來有往,寧咎倒是也回了禮。
這一天還真讓閻雲舟給料對了,周家根本沒有敢借此隱瞞,一天下來倒是非常的順利,晚上他回到別院的時候還打趣著開口:
“我們王爺還真是神機妙算啊,你怎麽就篤定周家這次不敢有小動作?”
閻雲舟靠在窗邊看書,頭都沒有抬一下:
“周木昌歷經三朝,自然不會看不清朝局,陛下主意已定,他周家是第一個被清查的,這京城之中,若是陛下想查,他躲不掉,若是真的激怒了陛下,一個欺君之罪,周家等來的就是滅頂之災。
周木昌不會為了幾塊兒地,用周家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去賭,他更不會讓周家成為陛下手中殺的那隻雞。”
寧咎坐在桌邊灌了幾口水:
“虧我還如臨大敵地盯了一整天,不過這周家多出來的地可不是一點兒點兒啊,你覺得這周家最後是個什麽下場?”
閻雲舟合上書抬頭,想到了周木昌慣常的行事作風:
“此等圈地之事,陛下不會草草揭過,但是也不會降罪過重,按著周木昌的性格,他必然會斷臂求生,他會將所有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這個人不能是莊頭,只能是周家的人,就看周家誰是他找的替死鬼了。”
說完他撐著身子起來:
“好了,我看萱姐兒的病也穩定了,此間事了,我們明日也該回王府了。”
第二日一排的車隊便重新回了王府,閻雲舟早早吩咐了下去,辟了一個院子,寧咎抱著小家夥進去,閻雲舟也拉著小姑娘說了一會兒的話,不過路上顛簸,他也累了,寧咎便早早陪他回了院子:
“煜安,我這兩天想著萱姐兒對外還是說收為義女的好,省去外界主動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