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雲台翻身坐起，說：“之前說會和你一起去婆王山，抱歉，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

　　九重瀾垂下眼睫，“我以為你要食言。”

　　“不可能！”這話說得太急，簡雲台又咳嗽了數聲，好不容易才平緩下來。

　　見九重瀾一直目不轉睛盯著自己，他繼續說：“既然我答應了你，就絕對不會食言。就看你還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了。”

　　說罷，他期許看向九重瀾。

　　九重瀾沉默：“……”

　　在夜明珠的碎光之下，這人的臉龐仿佛也被夜明珠侵襲，清冷的容顏明明滅滅。

　　簡雲台心知事情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九重瀾應當已經恨透了他。

　　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正當簡雲台捉襟見肘時，門邊的響動打破了這窒息的氛圍。林福雪從門縫裡鑽進來，揚聲說：“洛右使，海神有請。”

　　簡雲台微微蹙眉。

　　海神找他，應該就是為了之前他抗旨不遵的事情，估計等著要罰他呢。

　　“我很快就會再來看你。”簡雲台轉頭看向九重瀾，意外發現後者方才一直盯著自己，仿佛在觀察他臉上的神色。

　　這有什麽好觀察的？

　　簡雲台打了個招呼後，便起身向外走。他離開後，大殿一時變得空空落落起來，九重瀾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掌，指腹輕觸玉床，這裡尚有余溫存在。

　　不過很快，又變成了一片冰涼。

　　※※※

　　依然是上次的海神殿。

　　胖子將他迎進殿，笑呵呵說：“又見面了，洛右使。”

　　金金伴在他的身邊，身在曹營心在漢，一直撒嬌賣萌地想要靠近簡雲台。

　　胖子讓十二宮人拉走金金，腹誹說：“我這隻寵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見到洛右使，就跟丟了魂一樣。”他不準備多提這件事，話鋒一轉，“洛右使，你這次實在是太莽撞了，海神大人生好大的氣呢！”

　　簡雲台拉長音調，“是嗎。”

　　胖子見簡雲台不以為意，唉聲歎氣地搖搖頭，說：“算了，先進來領罰吧。”

　　兩日之內受三次六芒星惡咒，饒是大羅金仙也承受不住。胖子在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身旁這人很可能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到時候他得幫忙抗一抗，把人送回家。

　　殿內一片肅穆。

　　十二宮人送走金金後，皆靜默立在台階下，左邊六個右邊六個，場面看起來就像是古代審訊時，就差杵著棍子喊“威武”了。

　　無形的壓力悄然壓在肩頭。

　　他們這些旁觀者一個塞一個的緊張，簡雲台這個當事人倒是最顯輕松。

　　行禮。

　　禮畢，海神“端坐”在厚重的幕簾之後，層層疊疊的藍色厚紗擋住了他的身形，使得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悶。

　　“洛右使，你可知罪。”

　　簡雲台平靜回：“不知。”

　　數道驚異的目光“唰唰”看向了他，大家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你是不是瘋了？！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逞氣鬥狠啊！直接乖乖認錯，沒準還能好受一點兒。

　　海神似乎氣到極致，竟然笑出了聲音，涼嗖嗖說：“我讓你懲戒九重瀾，你抗旨不遵，事後不見絲毫悔意。”

　　“洛生只是依照大人的吩咐行事。”簡雲台不卑不亢回答。

　　海神語氣深寒：“……哦？”

　　宮人們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面面相覷之間，都覺得這位洛右使肯定是失心瘋了，都已經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整個海神殿都是一片死寂，幾乎落針可聞。胖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原地擔心片刻後，心中一狠，突然上前幾步行禮說：“大人，您也知道洛右使擅長懷柔之策，沒準這是他的計謀呢！”

　　海神看向簡雲台，“是這樣嗎？”

　　胖子冷汗淋漓，看向簡雲台。

　　一定要說“是”啊，不然他出來求情，沒準待會要被連坐懲罰了。

　　胖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天他都感覺自己怪怪的，明明以前和這位右使沒有任何交情，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但這幾次見面，他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

　　在他思考這些的時候，簡雲台回答：“大人，您讓我想辦法弄到凶鮫九重瀾的一縷碎發，這就是我想出來的辦法。以凶鮫的性格，像雪左使那樣用硬是沒有用的，不如使用懷柔之策，讓他再一次信任我。”

　　海神一時安靜，似乎在遲疑。

　　胖子連忙開口說：“大人！洛右使是計謀是有用的，之前宮人一直無法接近九重瀾，在洛右使進去一次後，那邊就撤下了防禦。想必這都是洛右使的功勞啊。”

　　“他沒有再控潮了？”海神高興連說幾個“好”字，又道：“我要重重賞你！”

　　簡雲台連忙婉拒，說出此行來真正的目的，“大人，雪左使擅用刑，您讓他來懲戒凶鮫九重瀾，恐怕會激起鮫人的逆反心理。不如……不如日後舍掉刑法，改用其他辦法。”

　　這話一出，不止十二宮人，就連胖子都有些驚異，愕然偏頭看了他一眼。

　　雪左使最擅長刑法了，直接提議舍掉刑法，這不就等於直接讓雪左使一身功夫無處施展嘛，相當於斷人手臂。

　　胖子想了想，心裡驚為天人。

　　好深的城府啊！

　　原本今天洛右使是來受罰的，誰能想到短短五分鍾，受罰就變成了賞功。完了以後還順便坑了雪左使一把，損招頻出。

　　以前怎麽沒發現洛右使這麽損？

　　胖子心裡頭壞笑幾聲，心道要是雪左使知道這個消息，沒準能直接原地氣死。

　　其他宮人想法也和胖子差不多，私下裡腦補一大堆，最後得出一個一致的結論：往常雪左使在智商上頻頻壓製洛右使，後者吃了不少悶虧，然而現在世道變啦！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輪到雪左使吃悶虧了。

　　眾人紛紛敬佩看向簡雲台。

　　簡雲台卻目不轉睛看著厚重的紗幕，靜待海神的答覆。

　　沉默片刻，海神說：“所以你抗旨不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大人英明，此次我沒有行罰，是雪左使行的罰。我中道截停後說自己親自動刑，進去後卻沒有動作。因為這個原因，九重瀾對我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簡雲台胡扯的功底一點兒也不含糊，七分真三分假的謊言更顯真實。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海神斷絕用刑的念頭。

　　事實也像他想的那樣，海神沉吟說：“如此看來，以後不能對他用刑。這次你做的很好，論功行賞，我會治愈你身上的傷。”

　　簡雲台眼睛微微一亮。

　　這是意外之喜！

　　海神宮的宮人與海神簽訂主仆契約，受傷了也只能由海神來醫治。

　　海神揮手間，簡雲台仿佛沐浴在溫暖的溫泉水當中，不一會兒手臂的擦傷、左掌的骨折都好全，看不出一點兒痕跡。

　　正當他準備拱手告退之時，海神突然出聲：“等一等。”

　　“……”

　　簡雲台身形一頓，抬頭。

　　其他宮人滿面疑惑，包括胖子在內全部看向了海神——事情都已經圓滿結束了，海神還有什麽話想要說？

　　隔著厚厚的藍紗，根本看不清海神的行貌，只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語氣裡幾乎冰涼透骨的寒意，“你有沒有二心？”

　　“……？”

　　簡雲台眨了眨眼，疑惑。

　　“你和以前相比，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海神換了一種問法，語氣陡然一厲，“你是不是喜歡九重瀾？！”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之內遭到兩邊詰問，簡大膽海王石錘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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