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你冷靜!”他連忙拽了拽裴溪的衣袖,“不能殺,我們這次隻旁觀。”
真要放任裴溪動手的話,那眼前這一群人都會被青燈燒成水。
士兵仿佛還感受不到事態有多嚴重,憤懣叫道:“你們是怎麽混進來的?”
段於景怎麽還不出現啊?!
簡雲台心裡也萬分焦急。
場面焦灼之時,附近的士兵都戒備著靠近。新兵們則是有些驚慌失措,紛紛向兩側散開,將他們三人空了出來。
嗒嗒——
嗒嗒——
安靜之時,側面的小跑腳步聲聽起來就十分明顯。士兵們勃然大怒,正想著誰在這種時候壞事兒,斜眼看過去時,本已經表露在外的怒意卻紛紛收了回去,他們的面色猛地一變,變得十分複雜。
是誰來了?
人群分開一條小道,一跳一跳的白發從人群的間隙之中一閃而過,從他們的大腿附近略過。簡雲台注意力都是裴溪身上,沒有發現身後正有人在靠近。
待他發現時,來人已經停到了他的身後,從下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寬袖。
“我靠?”他聽見胖子震驚嘟囔了數聲,“我靠,我的媽呀,這、這……”
他猛地壓低了聲音,“弄錯了吧!這好像不是段於景的鏡子!”
簡雲台疑惑往回看,身後無人。他的視線下移,看向了隻堪堪到他腰線以下那麽高的小男孩,目測也就一米出頭的樣子。
小男孩五官還沒有長開,但僅憑幼年時的模樣,就能大概猜出他成年後會長得很不錯,起碼比大多數人都要好看得多。
再看見他的發色,簡雲台瞳孔微縮——白發,這竟是幼年時的微生律!
這不是段於景的鏡子。
段於景根本就不在這個地方。
那這會是誰的鏡子?
第371章 請神上身30
裴溪一看見小男孩, 狀態明顯變得不對勁,他將青燈收了起來。
眉頭緊蹙,薄唇抿起。
後方一陣又一陣的冷風, 簡雲台自然能夠感覺出來裴溪的情緒有些不對, 他猶疑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
“你怎麽了?”
裴溪冷聲說:“離他遠一點。”這句話是對著那個小男孩說的。
小男孩原本是扯著簡雲台袖口的, 聞言呆了幾秒鍾,小臉慘白地松開了手掌。
垂下頭站在原地不動, 似乎有些落寞。
簡雲台也驚了一瞬,裴溪對小時候的自己敵意這麽大的麽?
為什麽會這樣。
還不等他細想,側面傳來一聲帶著怒意的呼喚:“阿律!我說了不要過去!”
一個女人急匆匆跑了上來, 腳踏高跟鞋,衣著光鮮亮麗。只不過也許是數日沒有睡好的緣故, 她的皮膚變得十分乾燥, 再精致的妝容到了她的臉上,也掩蓋不住那種熬夜失眠後所透出來的體虛氣。
她長得很漂亮, 是那種大俗的漂亮,狐狸眼, 上挑時像是倒懸的月牙。
像是舊時代的名憐, 顧盼生輝。
在場人身穿的大多數都是黑衣、白衣,只有她是一身飽和度極高的紅裙子。因此她一過來,所有人都視線都挪到了她的身上。
“柳芙雅。”為首的士兵叫出了她的名字, 方才阿律出現時, 他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很複雜了,再見到柳芙雅, 他更是複雜道:“教父不在這裡,你過來幹什麽。”
“教父讓我來挑選新兵。”
柳芙雅牽起阿律的手掌,笑容挑不出一絲錯處, 昂著下巴說:“阿律最近幾天頻繁進CT室,我沒有時間照顧他。老兵們又都有任務在身,我和教父說了以後,教父就讓我來挑幾位新兵,專程盯著阿律換藥袋。”
那士兵面色頓時有些難看,“你沒有時間照顧他?……你在神龕裡整天無所事事,你怎麽會沒有時間?”
即便對面將話說得這樣難聽,柳芙雅也依然是笑著的,道:“阿律現在都快變成簡女士的孩子了,不需要我照顧。”
“……”
“……”寂靜。
阿律突然偏過頭,臉色微白看了她一眼,說:“媽媽,我想選他——”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掌,又去拉簡雲台的衣袖,他不敢碰簡雲台,像怕被拒絕。
只能蜷著小手,攥住那一小片衣料。
“可以,你喜歡就好……”柳芙雅這個時候才正眼看向簡雲台,原本話已經到了嘴邊,視線觸及簡雲台面容時,她的臉色猛地一沉,直接搶回了阿律的手臂。
“不行!你換一個人!”
阿律愣了一下,“為什麽?”
柳芙雅盯著簡雲台的臉,笑容消失的乾乾淨淨,身體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發抖。
見她這樣,眾人心照不宣。
“咦?那個人長得有點像簡女神……”
“何止是有點兒像?男像女只要有三分像,就已經是非常像了好不好。”
“難怪柳芙雅反應會這樣大。”
竊竊私語聲。
柳芙雅僵了一會兒,沒有再看簡雲台。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彎腰衝阿律說:“阿律乖,換一個,旁邊還有很多其他的哥哥。”
阿律依舊臉色蒼白,一言不發。
士兵適時開口解圍,說:“確實不能選他,這個人現在來歷暫時不明。”
阿律動也不動,罕見地堅持。
柳芙雅直起身,松開了阿律的手臂,臉上的笑容又掛不住了。
她僵硬著,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是因為想簡女士了嗎?”
阿律驚訝抬頭,“不是!”
簡雲台的袖口也被扯得一歪,他見不得微生律受委屈,小孩小臉一皺,他也跟著眉頭皺起,心中微泛酸疼。再轉頭看向裴溪,簡雲台心裡就更心疼了。
裴溪一直扭頭看向相反的方向,女人來了之後,他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強烈的不安與排斥厭惡感。面紗下的薄唇抿緊,抿到唇色都隱隱發白,手指也嵌入了掌心之中。
裴溪這個人,向來喜惡不行於色,即便外鄉人出聲謾罵,罵得再難聽,他也反應平平、充耳未聞。最多也就是屈尊紆貴地抬抬手指,直接燒死那人。
這還是簡雲台頭一次看見他兜不住心裡的厭惡感,直接將其表現了出來。
即便記憶沒了。
靈魂深處卻還在深深厭惡著這個人。
連帶著有關她的一切,包括幼年時的自己,也一並厭惡上了。
就這麽僵著也不是回事兒,為首的士兵說:“這樣吧,我這邊新兵數量確實有些緊巴巴。前線需要人,來歷不明的人去前線只會帶來更大的危機,這三個人反正也不能離開神龕,就讓他們去盯阿律的藥袋吧。這幾天我們再核實一下他們的身份。”
柳芙雅突然轉頭看向簡雲台。
有那麽一個瞬間,簡雲台甚至以為這個女人要抬起手臂打自己一巴掌,當然了,這僅僅只是他基於各方關系而產生的幻想。柳芙雅只是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後友好地笑了笑,說:“抱歉,你長得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我剛剛不是故意針對你,希望不會讓你產生心理陰影。”
“……沒事,我能理解。”
“謝謝你能理解,那麽接下來幾天,阿律進CT室後就麻煩你多加看護了。”
柳芙雅說完,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寧,她竟然直接扔下了阿律,轉身走出人海。
為首士兵啞然片刻,等柳芙雅走遠了,他才無語掏出煙,吞雲吐霧道:“小地方出來的人就是小家子氣,自己的娃自己都不管,整天扔給別人帶。要不是她走運覺醒成神祟,教父怎麽可能會看得上她。”
“噓——!”立即有人出聲製止,暗示性衝阿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那士兵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掐滅了煙頭,蹲下身歉疚衝阿律道歉。
阿律只是搖了搖頭,說:“你們不要這樣說我的媽媽,她……她只是生病了。”
士兵笑了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