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面,有些搞笑。
白色長發的成年男人,懷中抱著的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兩人都十分僵硬,裴溪就不用說了,他應該是沒有抱過孩子,心底又對阿律抗拒得厲害,整個人就跟根木頭似的,似乎有些不耐。
阿律醒了一瞬,發覺自己到了另一個人的懷中後,他無比糾結抬頭看了眼裴溪,又看了眼原地揉手臂的簡雲台。
最後阿律只能吞下要說的話,僵硬地坐在裴溪的臂彎之中。
“我一直在等你。”阿律看向簡雲台,聲音靜悄悄的,像是漂浮不定的羽毛般。
這句話他剛剛已經講過了,簡雲台品出了他話語中帶了點委屈,但簡雲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能說:“我盡量留下。”
阿律便笑了,高興地點了點頭。
曹好抱著文件資料出來後,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裴溪抱著沉沉睡去的阿律,簡雲台在一旁暗暗發笑。胖子蹲在簡雲台腿邊,百無聊賴揉著金金的腦袋,看起來就很像是一家三口,和他們養的貓貓狗狗。
曹好壓低聲音道:“他這幾天頻繁進CT室,都沒怎麽睡覺。苦了這孩子。”
胖子又開始假裝不經意地打聽,“誒,我看他媽也是個不管事兒的。”
曹好毫無心機,胖子一詐就把他給詐出來了,“那倒不是。早幾年前柳芙雅肯定還是想當個好媽媽、好妻子的,她之前其實人緣還不錯。主要是簡女神叛變聯盟來到神龕後,柳芙雅情緒就不對勁了,都說她是產後抑鬱。”
胖子了然:“嫉妒?”
曹好搖頭說:“柳芙雅對簡女神不錯,兩人見面都能笑著點頭問好。她主要發瘋對象都是衝著教父去,畢竟是教父把她帶回神龕的,跟天神一樣從天而降把她從難民營裡弄了出來。年輕姑娘不就好這口嘛,她可能就覺得這是上天派來的英雄救她了——結果簡女神回來之後,柳芙雅才發現自己只是個神祟生育工具,之前的溫馨都是假的。”
胖子:“那也不一定是假的吧。”
曹好說:“確實是假的。教父不愛她,和她在一起,只是因為她是個神祟。簡女神回來後,教父的注意力全都到了簡女神那邊,柳芙雅就發現自己被騙著生孩子了。”
胖子胡亂捧哏:“哇,那柳芙雅豈不是要恨死簡瑞芝和教父。”
曹好說到這裡,自己都覺得奇怪,“這事兒還真有點玄。柳芙雅不恨簡女神,她隻恨教父,但她又愛教父。”頓了頓,他繼續說:“就是苦了小孩了,簡女神在的時候還好,沒人敢拿阿律做實……咳咳!總之簡女神離開神龕後,現在教父越來越獨斷了……”
他壓低聲音,似乎覺得自己在背後這樣說教父不太好,但他實在是忍不住吐槽:“真就獨斷,很多人說阿律這樣頻繁進CT室不好,對精神方面有不可逆的損傷。但教父不聽,他自己的孩子我們當然說不了什麽。關鍵是柳芙雅這個當媽的也很讓人無語,她總是拿阿律生病這事去博教父的關注。”
柳芙雅的風評就是這樣變差的。
教父最近的風評也很差。
眾人對他們頗有微詞。
“不聊了不聊了,得去送資料了。”曹好接過被吵醒的阿律,指了處木屋說:“醫療所。你們在那裡等著吧,晚上會有人把阿律送過去。”
說罷,曹好轉身走。
阿律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衝簡雲台揮手,簡雲台回以笑容。
待他們走遠後。
胖子一進醫療所,就尋了個病床坐下,長歎一口氣唏噓說:“你如果是你媽,你對柳芙雅和阿律會有什麽想法?”
之前教父說過簡雲台和簡瑞芝不僅長得像,就連性格都有些相似。簡雲台自我代入設身處地地想了想,頓時有些無言:“虧欠吧,想多多少少彌補一下。”
他明白簡瑞芝為什麽會對微生律好了。
不過有一點他沒有說出口。
除了虧欠,心裡更多的是對教父的厭煩——我又不喜歡你,你是沒有打擾到我,但你追求者太多了。沃霞玲一個,柳芙雅一個,兩人一個傷害我,一個傷害她自己。
這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我有喜歡的人,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我隻想和心裡唯一的他雙向奔赴,一點兒也不想卷入你們的多角戀裡。
而且小孩又做錯了什麽。
簡雲台若是簡瑞芝處境的話,有這麽幾個人夾在他和微生律中間,他會很無語。
“感覺都挺點兒背的。”胖子唏噓說:“柳芙雅倒什麽八輩子大霉,被騙著生娃。不過她把微生律當博取關注的籌碼,也不值得同情,之前是倒霉,之後就是自作孽了。”
“這些人都魔愣了。”
簡雲台靠上病床,閉目養神,越想越氣:“我小時候要是在神龕,我看誰敢拿微生律做實驗,我半夜撬他門也得揍他一頓。”
胖子笑:“拉倒吧,你小時候要是真的在,你會可憐巴巴的和他一起上手術台。”
兩人聊著閑天,裴溪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難得的有些坐立不安。他一直盯著門的方向,就好像全世界的惡意都凝聚在門後,某一瞬間門被人推開,那些惡意就會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下,將空氣擠壓得稀薄窒息。
慢慢的,醫療所裡沒有人說話了。
簡雲台後知後覺睜開眼睛,起身擔憂看向裴溪,“你怎麽了?”
裴溪單手撐著額頭,呼吸隱隱變得急促起來,浮躁又不安。他面前的白紗被呼吸吹起,一直在湧動。
簡雲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靠近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避開這個轉折點。”
“不必。”
裴溪反手攥住他的手掌,以往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無法放下戒律在大眾面前與簡雲台接觸。可這一次,他牢牢反攥住簡雲台的手,就像是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臉色微沉看著門的方向。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
第372章 請神上身31
“你……呃, 你想起了什麽?”胖子這話問得很隱晦,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意思。
該不會想起自己是誰了吧?
裴溪輕輕搖頭,說:“紅色的裙子……繩子, 赤足, 還有鬧鍾……”他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將方才的壓抑感壓下去,說:“鬧鍾上面顯示的日期,是十月二十七日。”
胖子茫然“啊”了一聲。
簡雲台則是隨手翻了翻床頭上的日歷,今天是十月十二日。
十五天。
柳芙雅會在十五天后, 上吊自殺。
外面傳來了呼喚聲,似乎是有人來送藥袋了。裴溪起身步出醫療所, 簡雲台趁機和胖子說了一下柳芙雅的死因。
胖子反應也很快,驚道:“我靠?那柳芙雅豈不是十五天后就要上吊了?”
簡雲台點頭:“是。”
直播間觀眾看得一臉懵逼:
“不是……這個結論是怎麽得出來的?裴溪的記憶和柳芙雅有什麽直接關系嗎?”
“紅裙繩子赤足……嘶, 柳芙雅穿著的就是紅裙子, 她好像格外偏愛這種色彩鮮豔的衣服。不過僅僅憑借著‘繩子’和‘赤足’這兩個信息,就得出她十五天后上吊,這是不是有點過於武斷了啊?”
“簡大膽知道柳芙雅的死因,這裡又很可能是柳芙雅的鏡子, 邏輯是通順的。”
說來說去,她們總算是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們與簡雲台似乎存在著信息差。
為什麽裴溪的記憶會和柳芙雅有關?
為什麽簡雲台能進柳芙雅的鏡子?
最重要的是, 裴溪怎麽會想起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她們的思維中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環,正是因為缺失了那一環,導致所有的線索雜亂無章,怎樣都對不上號。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有觀眾驚訝說:“你們覺得, 裴溪有沒有可能是微生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