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應著聲,但何寶亮心中還是一萬個遲疑,若真像徐晴晴說得這般,為何手機卻什麽也拍不到?
會不會……
簡雲台和魚星草已經離開了?
※※※
嗖嗖——
嗖嗖——
藤蔓極速掠過,簡雲台死死抓著魚星草的手臂,兩人一齊被拖離數米不止。
方才徐晴晴出車之時,這藤蔓就已經襲來了。簡雲台倉促之際隻來得及抓住魚星草的手臂,喊了數聲“徐晴晴”,也不見徐晴晴應聲,好在這一次藤蔓並沒有捆住魚星草的脖頸,它只是纏住了魚星草的腳踝。
魚星草艱難拿火把去燙腳踝處,側面突然襲來一根細藤蔓,“啪!”一聲抽落他手中的火把,魚星草憤恨地臭罵了一聲。
簡雲台一手抓著魚星草,一手拿著火把。斟酌兩秒鍾,他迅速扔掉了火把,從腰間取出槍,對準藤蔓。
砰——
砰——
兩槍。
藤蔓瑟縮了一下,卻依舊不肯松懈,只是速度稍微變慢了一點兒。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簡雲台心下一狠,正準備對著魚星草腳踝處的藤蔓開一槍,右側襲來一支綠油油的藤蔓,猛地抽向他的眼睛。
簡雲台下意識舉起手臂格擋,視野有片刻的模糊。
這一擋,他的手便松開了。簡雲台面色驚變,連忙爬起來追了上去,視野中白茫茫,魚星草的身影正在極速遠掠,他趴在地上,遠遠朝這邊伸手,“簡雲台!”
他慌亂大吼著:“開槍!”
簡雲台飛身一撲,直接撲到了魚星草的腰間,兩人一齊被拖行。
“這是要帶你去哪裡?”簡雲台問。
魚星草回:“我也不知道。”
不管藤蔓目的何在,這個目的注定無法達成。
叮鈴鈴——
叮鈴鈴——
有清脆的鈴鐺聲響起。
藤蔓似乎是恐懼著這鈴鐺聲,迅速松開了束縛,重新潛回白霧之中。簡雲台與魚星草爬起,身上添了不少血淋淋的擦傷。
對視無言。
魚星草疑惑問:“這是什麽聲音?”
簡雲台環顧四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了,附近都是白霧。某一瞬間白霧似乎變得淺淡了些,面前的破廟在霧氣裡若隱若現,裡面有細微的聲響。
“你之前說過的迎鬼節,還記得嗎?”
魚星草愣神想了想,又詫異看向簡雲台,說:“你的意思是鈴鐺響,故人現?可這只是我們城市裡口口相傳的閑談啊。”
“不是閑談。”簡雲台抬步走向破廟,頭也不回說:“沃霞玲製造的藤蔓幻象怕鈴鐺聲。我剛剛親眼所見,故人確實會現身。”
魚星草跟了進來,“那你剛剛怎麽不說?”
簡雲台:“我當時以為只是個意外。”
意外發生第二次,那就不是意外了。破廟之中,擺著幾具用草席裹起來的屍體,簡雲台走近一具“屍體”旁邊,皺眉看著。
魚星草蹲下身,伸手想掀開草席。
他的手指卻穿透了草席。
魚星草也沒有很意外,抬頭問:“你所說的故人是誰,你在白河城有認識的人?”
簡雲台沒有說話。
破廟裡香火搖曳,灰蒙蒙的雕刻石像端坐在正中間,後背有延伸出數隻粗大的手臂,每一隻手掌上還托著諸如扇子筆墨等物品。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後,外頭傳來了腳步聲,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
一看見那張臉,魚星草整個人頓時一僵,慌忙想要將槍上膛。
簡雲台按住了他的手,提醒:“是舊影。”
魚星草這才松了一口氣,皺眉說:“沃霞玲——她當年來過白河城?”
進來的女人正是沃霞玲,年紀輕輕卻已經滿臉的戾氣。進廟之後,她怨毒的視線一寸一寸搜刮著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最後將視線定在了那涼席之上。
沃霞玲舉槍,對準涼席。
“你再不出來,我就要開槍了。”
涼席裹屍處靜謐了一瞬,很快有人掀開了涼席,坐起了身。
自然,是懷有身孕的簡瑞芝。
她似乎受了重傷,小腿處與肩膀處均有穿透傷,此時衣物附近的血跡已經結成了塊狀。若是仔細看,還能看見傷口化膿。
簡瑞芝深深閉眼,歎氣說:“你這又是何必。”
沃霞玲眉宇猛地壓下,冷笑著將槍換成了匕首,一步一步逼近簡瑞芝。
“我又是何必?你心裡一點也不清楚嗎?我本來可以有一樁美滿的婚姻——我從小就喜歡他!”她嗓音尖銳,幾近嘶吼出聲:“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家族聯姻,如果不是你,他怎麽可能棄我而去?!”
簡瑞芝沉默兩秒,說:“如果沒有我,他依然會棄你而去。他背棄你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與王理念不合,不是你我的問題。你口口聲聲說他喜歡我,他更愛我——何必呢,他那樣的人,只會愛自己勝過所有人。”
沃霞玲頓足,臉色青/白交加。
簡瑞芝目光平靜,抬頭說:“你本來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家庭優渥地位崇高,學什麽東西都很快。我不理解,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愛上他,你是在做慈善麽。”
沃霞玲一陣頭暈目眩,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面。她嘶聲怒吼:“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我捧在心頭追逐了一輩子的人,你卻棄之如敝履!憑什麽?”
簡瑞芝語氣淡淡說:“你的一輩子,不是僅僅只有短短二十多年。大可眼界放廣一些,研究所的院士們花費四十余年研究出了謀命水晶,我假設你能活到七十歲,那你還有四十多年的時間,能做的事情有太多了,水利工程、南水北調、沙漠綠植計劃、癌症攻克、掀翻階級制度建立共和主義製,以及謀命水晶的銷毀計劃……”
沃霞玲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根本不聽她在說什麽,迅速拿刀抵住了她的喉嚨。
簡瑞芝頓了一下,繼續說:“與其追逐一個永遠都不回頭看你的人,不如提升自己。等你站得夠高了,他自然會看見你。”
沃霞玲冷笑說:“我殺了你,他就會回頭看看我了!”
兩人身邊,簡雲台唇線抿緊。
和這個女人根本說不清道理。
十九年前,簡瑞芝的想法似乎與簡雲台不謀而合,她搖頭說:“我和你說不清道理。已經跟你強調過千百萬遍了,我對他沒有別的想法,也厭惡他的為人。”
沃霞玲憤怒大吼:“你分明說對他沒有想法,那你肚子裡的這個孽種是怎麽回事?!”
簡瑞芝:“……”
這時候,魚星草走近,憂心開口說:“別看了吧……你媽媽可能會被沃霞玲……”
簡雲台抿唇,寒聲說:“我要看。”
這時,簡瑞芝開口說:“你不敢殺我。”
破廟中有冷風卷過,部分草席被風兒掀開,露出底下一張張布滿屍斑的慘白面孔,像是被泡腫了的白色氣球一般。
這一次換成沃霞玲沉默了。
簡瑞芝繼續說:“你怕你殺死我以後,你和他之間就真的再也沒有可能了。”
嘎達!嘎達!沃霞玲的牙齒都被她自己磨出了聲音,某一瞬間,她突然高高舉起手臂,刺向了簡瑞芝的大腿。
“刺啦”一下,簡瑞芝慘叫出聲,背脊彎下,疼到渾身冷汗直流。
血流如注。
沃霞玲猛地拔出了刀,再一次刺向了簡瑞芝肩膀處的傷口。一旁的簡雲台下意識想要止住那刀,卻抓了個空。
破廟中再次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
簡瑞芝疼到渾身都在發抖,簡雲台在旁邊看著,氣到眼睛通紅,同樣也在發抖。
“瘋子!”兩人同時罵出聲。
沃霞玲仰天大笑,頭髮散亂神色癲狂地怒吼:“我是瘋了!我是瘋了!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致死,但我不能——我不能殺了你,我還不能往死裡折磨你嗎?你不是自命清高嗎?你不是看不上他也看不上我嗎?那你有本事就不要叫出聲啊,我最恨的,就是你這種在中間摻和,事後又一臉不為所動的表情,就好像你覺得我很可笑,現在最可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