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王妤放棄掙扎了,捂臉,心想算了算了,時淵哪裡聽得懂這些,他總不可能真去找陸聽寒吧。
——這麽一想,她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
先不提一般人見都見不到上將,退一萬步說,那可是陸聽寒啊,哪怕放貌若天人萬千風情的裸男裸女在他面前,他第一反應也是徹查有沒感染,可謂是一心為國,八風不動,忙得要死,生人勿近。
王妤放心多了,和時淵說:“別記掛你的陸上將了,你們倆都不是一個畫風的,真的沒機會。”她想了想,拿出一枚硬幣,“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五毛錢。”時淵回答,“你剛剛教我認的。”
“不,它是你和上將的緣分。”王妤諄諄善誘,“我之前也說了,他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樣。所以硬幣正面是你不喜歡陸上將,反面是他不喜歡你,只有這兩種可能性,懂嗎?”
她高高拋起硬幣。
硬幣在半空回旋,她本來是想接住的,結果一個手滑,硬幣落向腳邊。
“噠”一聲輕響,它豎在了地上。
不偏不倚,穩穩當當,甚至沒有半分顫抖。
王妤:“……”
時淵:“……”
王妤說:“這是五毛錢。”
時淵說:“不,這是我們的緣。”
第7章 打結的尾巴
王妤深知自己幹了件錯事,並且無法挽回。
她想了幾秒鍾,決定禍水東引,溫和道:“時淵,要不這樣,你去找呂八方玩吧,他就在我們隔壁的帳篷。他比我好玩多了。”
“好哦。”時淵說。
他沒帶半點懷疑,果然去找呂八方了。
王妤在風中呆站了一會,猛地蹲下撿起那枚硬幣,小聲說:“豎起來我就能中五百萬。”
彈指,硬幣飛起,啪嗒一下平躺在地上。
王妤來回試了好多次,硬幣都老老實實躺著。她鬱悶了:“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呢,剛才明明豎得很果斷啊……”
而呂八方在帳篷內擦拭槍械,渾然不知王妤將何等重任交給了他。
時淵探頭探腦地掀開帳篷門簾,進去把指南針遞給呂八方:“你的蛋。”
呂八方都忘了這回事,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還是拿了過來說:“謝謝。”
時淵:“另外一個蛋已經找不到了,節哀。”
呂八方:“……謝謝。”
時淵就一直坐在呂八方身邊,等他把槍擦完了,才問:“你知道陸聽寒在哪裡嗎?”
他還是想找回他。
“不知道啊。”呂八方說。
時淵問:“真的沒辦法找到他麽?”
呂八方想起時淵是被陸聽寒救回來的,肯定心懷感激。他說:“陸上將會坐飛行器回來,可能還要幾個小時吧,等我們看到飛行器降落了再過去,說不定能見著他。當然,你不用當面道謝,遠遠看他一眼就夠了。”
“好呀。”時淵挺高興,自動忽略了呂八方的最後半句話,“那我們現在幹什麽?”
呂八方想了想:“你吃飯了嗎,這天氣怪冷的,我們先去喝碗土豆湯吧。”
於是時淵跟著呂八方,邊走邊問:“為什麽我們不能坐飛行器?”
他還挺想試一試。
“飛行器很少,要不然搞轟炸要不然載高官。”呂八方說,“錢要用在刀刃上,對不對。”
“有一天你會坐上飛行器嗎?”時淵問。
呂八方笑了:“說不定呢!我就很崇拜陸上將,如果我是他,我出門買菜都要坐飛行器,享受享受在天空的感覺。當然可能永遠都沒這天了哈哈哈哈哈。”
“也不是呀。”時淵說。
呂八方頓住,忽然感動,自己竟然被時淵如此看好。
時淵聽謝千明說過,人死後或許有在天之靈,真誠安慰呂八方:“你死了就能在天上飛了。”
呂八方:“……”
呂八方:“時淵,你偶爾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點點可怕的。”
時淵:?
他們到了一頂黑色帳篷前,呂八方撩開門簾,一陣帶著肉味的熱風撲面而來。帳篷內,巨大的保溫桶中翻滾著土豆肉湯,肉不多,零星幾點飄在湯面,旁邊是米飯和麵包。
呂八方和炊事員說了幾句話,拿到了兩碗湯和麵包,帶時淵去隔壁帳篷找地方坐。剛進去帳篷,呂八方就頓了一下。
“怎麽了?”時淵問。
“沒什麽,進來吧。”
隔壁帳篷擺著折疊桌椅,只有一隊剛巡邏回來的戰士在吃飯。
時淵首先聽到的,是“嘎吱嘎吱”的咀嚼聲。那聲音粘稠又響亮,所有聽到它的人,都會覺得那肯定是一塊新鮮且多汁的肉。
時淵看過去,絡腮胡男人抓著一塊生肉,血水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滴,他大口咀嚼,敲骨吮血,眼中閃爍野獸般的興奮。和獨眼龍一樣,他的臉上也長著蛇鱗,說話時露出兩顆尖牙,隱約可見分叉的舌頭。
和他同一桌的戰士都是城裡來的增援,沒有吃生肉,但也異於常人:有頭生鹿角的,有手似狼爪的,還有人的小腿布滿了鳥羽。
他們坐得懶散,大快朵頤,好似對周遭並不關心,明明手無寸鐵,時淵卻在他們的身上聞到怪物的血,聽到怪物的慘叫,那些腥熱味道和尖嘯穿過時空,排山倒海般向他撲來。他能感受到,這幫人和普通戰士不同,他們殺過很多很多的怪物,多到時淵沒法想象。
……這是一群危險的人!
不能被他們發現自己的身份!
他沒來得及仔細看,狼爪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冷冰冰的、極具審度意味的一眼,像刀,要刺穿皮囊去剖他的靈魂。
時淵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外貌太不同尋常,男人足足盯了他五六秒,才移開視線。
恐人症變本加厲。
時淵又緊張又害怕,尾巴尖卷出了一個結。
“別盯著他們看。”呂八方壓低聲音和他說,“他們是跟陸上將一起來的,是他的得力手下。”
時淵卷著尾巴跟呂八方到了角落,埋頭喝土豆湯。
那群人在大聲談笑,皮膚蒼白的鹿角男人說:“……你要把刀插進它的第三個關節,這樣一轉一擰,頭就下來了。”
“想那麽多做什麽,”狼爪拋著手中的蘋果,“就那小腦袋一擰就碎了,骨頭都不硌手。”他把蘋果舉高,握緊,果肉被擠壓到爆出汁水,淌進他的口中。
“粗魯。”鹿角慢條斯理地把餐巾疊好,“下次可別哭爹喊娘,求上將派我來救你。”他笑了一下,把什麽東西丟在桌上,那玩意咕嚕咕嚕地滾了兩圈,“如果沒我,咱們一個突變種都帶不回來。”
時淵睜大了眼睛。
那桌上滾著的竟然是怪物的腦袋!
巨鳥頭顱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死不瞑目。狼爪說:“怎麽,你要看著它開胃啊?這可比不過上次的熊頭!”
一群人爆發出笑聲。鹿角在笑聲中低頭撫刀,那是一把好刀,寒氣猶在,振刀清鳴,正是它斬下了怪物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