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繼續討論怪物,時淵隱約聽到了“火燒”、“電擊”、“肢解”之類的詞匯。
而且他能感受到,他又被那些人從背後打量了幾次。
湯是很好喝的,肉汁被煮進了土豆裡,一口下去綿軟噴香,時淵卻越來越緊張,打結的尾巴也越纏越緊,恨不得立刻逃出去。
時淵:QAQ
人類果然好可怕啊!!
好在過了六七分鍾,那群人就出去了,帳篷裡只剩時淵和呂八方。
時淵這才松了口氣。
呂八方喝完最後一口湯,解釋說:“他們是‘異變者’,有特殊編制的,普通人使喚不動,當然啦,他們估計也不大瞧得上我們。”
“……異變者?”時淵很困惑。
“對。”呂八方點頭,看了一眼他,“時淵,你也是異變者。他們身上的什麽狼爪啊鹿角啊,都是感染後遺症。他們被感染過,得到了治療,但留下了這些……像怪物的特征。”他解釋道,“對普通人來說,後遺症是病痛,但對於有天賦的人來說,後遺症反而強化了身體機能——他們的力量和反應速度都勝於常人。”
說完,他飛快地看了時淵一眼。
時淵突然明白了:這些人類以為,他的犄角、鱗片和尾巴也是感染後遺症,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所以他才能混進人群中。
但它們真的是天然的,而且時淵很喜歡它們。
時淵抱著自己天然的尾巴蹭了蹭,安心多了,心想,人類沒有尾巴真是虧了一個億。
呂八方又說:“他們是特殊兵種嘛,而且一個個性格古怪,多少帶著感染物的性格特征,只有上將指使的動,平時我們很少見到他們。”
時淵想了很久,說:“那陸聽寒好可憐啊,被這麽恐怖的一群人圍著,每天得多害怕。”
呂八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他像是聽到什麽十足好笑的事,笑到身子都在抖,笑到桌子微微顫動,搖頭道:“時淵,上將不會害怕的,他怎麽會呢。”
時淵很困惑。
呂八方沒有解釋,笑著搖頭,兩口吃掉了剩下的麵包,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後:“不過你的……額,尾巴為什麽打結了?”
時淵的尾巴頂端,赫然是一個結。
他解釋:“我剛剛有點害怕。”
“啊,我能理解,說實話我都有點怵他們。”呂八方安撫他,“放心放心,他們絕對不是壞人。他們已經走了,你可以解開它了,我看你怪難受的。”
“我試試。”時淵說。
那本來是個很松的結,只是尾巴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卷在了一起,但架不住時淵越來越害怕。他一害怕尾巴尖就用力,現在徹底成死結了,鱗片卡得嚴絲合縫。
不論怎麽用勁,不論他怎麽用手掰,就是解不開。
呂八方在旁邊看著也著急,說:“我來我來,我來幫你。”
他上手抓住時淵的尾巴,小心地發力,拽著不同的部分嘗試分離。等他後背都出了一層薄汗,那個結還是紋絲不動。
“奇了怪了,怎麽會解不開呢。”他嘟囔,“這卡死了啊。”
“那要怎麽辦呀?”時淵問,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尾巴,“我以前沒打結過。”
“你別急,我想個辦法。”呂八方說。
他帶時淵回了帳篷裡,用水桶接了點水,又拿了塊肥皂,告訴時淵:“我小時候出去玩,頭卡進欄杆裡了,我爸就是拿肥皂水把我搓出來的。人是救出來了,就是可惜了我英俊的腦袋差點被擠扁。”
時淵說:“不要擠扁我的尾巴。”
“不會的不會的。”呂八方滿口應承,將肥皂水淋到時淵的尾巴上,繼續解。
沒解開。
呂八方又去要了食用油,倒在尾巴上。
沒解開。
時淵越來越擔心:“它不會永遠解不開了吧?”
他不想要一條打結的尾巴。
“肯定、肯定有辦法的。”呂八方擦了擦額上的汗,坐在椅子上,一連喝了幾大口水,“我們只是要多試試。這點小事,哎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他們又一起解了二十多分鍾,生拉硬拽,毫無成效。
王妤照顧完病人,一回來就看見他們兩人蹲在一起,迷惑問:“你們在做什麽?”
呂八方把事情講了一遍,王妤說:“害,多大點事兒,讓我來。”
自信的她挽起袖子,努力了十幾分鍾,那個結就是緊緊纏著,毫不退讓。她也困惑了,坐下來喃喃:“我也沒見過打死結的蛇啊,怎麽尾巴就會卡住呢……”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呂八方揉了揉臉,長歎一口氣:“中場休息中場休息,讓我緩一緩再想辦法。”
“你就不該帶他靠近異變者的,看看都把他嚇成啥樣了。”王妤還皺著眉,繼續研究肥皂水。
時淵把自己的尾巴洗乾淨,他一邊有點難過,一邊又想著過了那麽久,陸聽寒該回來了吧。
果然隔了十分鍾,結沒打開,三台飛行器已帶著刺耳聲音掠過夜色,停在了駐扎地的西面空地。
隊伍回來了。
時淵也不顧死結了,小跑著過去,呂八方追在他後頭喊:“慢點慢點,小心滑!”
時淵遠遠看到了飛行器。
夜幕已深,駐扎地的燈光依次亮起,映照長夜,飛行器那純黑色的金屬外殼帶著荒原的寒意,閃耀漂亮的光。
一大群戰士守在周圍,無聲地攔住了時淵,他被迫停下步伐,透過他們的間隙張望,看到了獨眼龍和數名異變者。
時淵的尾巴卷得更緊了,要不是為了找人,他肯定掉頭就跑。
所以陸聽寒在哪裡呢?
他踮起腳努力找。
不一會兒,一個帳篷內傳來交談聲,門簾被撩開,裡頭巨大的容器裝著半截觸手,它在透明液體中扭動,滲出絲絲綠血。數人從帳篷出來了,其中有邢毅豐。
戰士們站得筆直,向走來的眾人敬禮。
數張陌生的臉中,時淵焦急地尋找,終於看到了陸聽寒。陸聽寒在諸多戰士的跟從下走向飛行器,身披金鑲邊的黑色大衣,尾端在風中揚起,軍靴錚亮。他脫下沾血的手套,遞給邢毅豐,立馬有人遞來一雙嶄新的。
“陸聽寒!”時淵喊了一聲。
這次,陸聽寒沒有聽到。
時淵又喊了幾聲,但他們相隔太遠了。一個戰士看向他:“你是哪裡來的,快回去!”
跟過來的呂八方解釋說:“他是咱們三隊救下來的。”
戰士:“你們不要靠近,立刻離開。”
陸聽寒徑直向前,而異變者迎接上來——他們是時淵見過最可怕的人,眸光如利刃,帶著侵略性的野性。感染改變了他們的心智,有人像是獸類一樣聞嗅風中的氣息,有人以明亮的豎瞳探尋黑暗,有人活動利爪,骨骼一陣劈裡啪啦的爆響。
狼爪男人開口,和陸聽寒說著什麽。
出乎時淵意料的是,在陸聽寒面前,不論兩米多高的精壯漢子,還是陰冷蒼白的蛇鱗男人,他們的桀驁和粗野都被收拾得乾淨,站得筆直,神情嚴肅,成了最規矩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