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落說:“男人就男人吧,我不在乎他倆是什麽關系。說實話,我沒指望時淵能找來個鑒賞能力高超的觀眾,只要智商正常,不是瞎子聾子,別是地痞流氓,我就滿意了。”
夏舫懶洋洋地翹起二郎腿:“說不定是個大人物。”
秦落落笑開了花:“他就認識那麽一個人,哪來的大人物?”她拍拍手,“好了,大家趕快工作去吧,散會散會。”
這天晚上,八點剛過,陸聽寒帶著一身暮色的寒涼回家了。
他剛開家門,懷中就多了一團時淵。
時淵的尾巴簡直搖曳如彩旗,說:“你終於回來了!”
陸聽寒不自覺笑了,摸摸他的頭:“這兩天劇團怎麽樣?”
時淵:“呼嚕呼嚕。”
“睡得怎麽樣?”
時淵:“呼嚕嚕。”
應該是都還不錯的意思。
陸聽寒好不容易扒開黏人的時淵,摘下手套,掛起軍裝風衣,洗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時淵在沙發上等他,手上拿著《聯盟軍事通史》。
“你看了?”陸聽寒有點意外。
“看了,沒看懂。”時淵說。
“哪裡沒看懂?”
“哪裡都沒看懂。”
陸聽寒:“……”
時淵問:“你現在要看麽,還給你。”
“不看,”陸聽寒說,“今天不想看。”
他坐上沙發,熱水放松了緊繃的肌肉和神經,他難得放松一刻,坐得隨性,懶散地往後靠去,右手搭在沙發背上。
時淵窩在他身邊,盤起腿,靠著他的手臂。
陸聽寒說:“時淵,講點有趣的事情吧。”
“什麽叫有趣的事?”時淵問,“我這兩天都在工作。”
“沒事,就講你的工作。”
於是,時淵告訴他,程遊文怎麽為了他改劇本,讓他同時出演柏樹妖和救世神;他說演戲的刀原來是可伸縮的,刀身是塑料,他只要被沃爾夫岡捅了一刀,就要嗚咽一聲,安詳地躺在地上裝屍體;他說劇團很窮,到處都是廣告,壯陽神油是他們最大的廣告商,還有一位神秘的“伊莎貝拉”女士;他說他去收拾演出廳,偷偷敲了架子鼓,被嚇得尾巴爆炸。
時淵搜腸刮肚地說了他的日常。他講的時候很高興,等講完回味一下,又覺得瑣碎得要死,平平無奇,乏善可陳,沒有人會感興趣。
很快他講不出更多了,歪著腦袋卡殼了。
他說:“只有這些了,挺無聊的。”
陸聽寒一直默默聽著,聞言道:“不無聊。”
“真的嗎?”時淵眼睛一亮,“我以為這些很平常。”
“是很平常。”陸聽寒說,“但是我……我們就是為這樣平常的日子而戰的。”他揉了揉時淵的腦袋,“我喜歡你說的事情。”
時淵得到了誇讚,非常高興。
他從不懂人類的觀念,生死、美醜、善惡,他並不覺得有區別。可此時,他內心的某個角落像是被這句話戳了一下,麻麻癢癢的。
那感覺稍縱即逝,無法捕捉。
——他心想,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能理解人類了。
時淵呆了一會,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下個月10號你有時間麽?”
陸聽寒問:“有什麽事?”
“劇團要試演第一幕戲,門票是免費的,還可以拿到小禮物。”時淵說,“他們讓我去找觀眾,我不認識其他人。”
陸聽寒看了時淵幾秒鍾。他微仰著頭,脖頸和喉結的線條一覽無余,灰藍色的眼中看不出可否。
時淵又問:“你會去嗎?”他有些忐忑,“我知道你很忙,要是沒時間就算了,我去想別的辦法。”
陸聽寒卻說:“好,我會去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淵照常去排練。
有幾個晚上陸聽寒沒回來,時淵早早上床,關了燈,聽見遠方傳來怪物的尖叫。這聲音只有他聽得到,往往會持續到清晨,消失在朝霞中。
城中關於“感染高峰期”的流言一直沒斷過,時淵坐公交的時候,偶然能聽見討論。
很快到了試演的日子。時淵要比觀眾提前到場,但是陸聽寒說,乾脆一起去好了,方便。
時淵坐上陸聽寒的車,純黑轎車駛向加西亞大劇院。
直到他們看到劇院的大理石雕像了,時淵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不該這樣露面?”
“為什麽不該?”陸聽寒問。
“就是,你是上將……”
陸聽寒:“你還找得到其他觀眾嗎?”
“找不到。”時淵說。
陸聽寒頷首道:“那也必須是我了。”說完下車,攬住時淵,大步走向劇院。
第17章 第一幕戲
上將一般都有軍官的陪同, 公共場所更是如此,這次也不例外。陸聽寒身邊跟了兩名軍官,都能算時淵拉來的觀眾, 業績直接翻三倍。
此時,還沒到演出的時間,劇院門口空無一人。時淵轉悠了一圈,帶著陸聽寒找到了秦落落。
秦落落正在雜物間外的走廊對抗一根拖把。拖把剛買來三天,質量實在不過關,拖把頭都禿了,中間還幾乎折斷。她提溜著它, 厭惡地皺起精致的眉, 在找廠商的標志。
時淵喊了一聲:“秦小姐。”
秦落落頭也沒抬:“你趕快幫我把夏舫叫過來,這可是他的雜活,我不要替他乾。”
“我帶觀眾來了。”時淵說。
“來得那麽早?先去二樓找夏舫去, 讓他登記一下信息。”秦落落扭頭, 掛上標準的營業笑容, “這位先生怎麽……”
她對上了陸聽寒的眼眸。
秦落落:“……”她手中的拖把鏗鏘斷作了兩節, 徹底報廢。
語言難以形容她的狀態, 震驚疑惑不解困惑, 通通交融在一起,因為太過複雜, 面部肌肉無法表達, 她張大了嘴,表情好似名畫《呐喊》。
秦落落.exe已失去響應。
時淵沒注意秦落落宕機了, 他帶著陸聽寒上了二樓。
夏舫在的地方是辦公區, 外人不準進入, 時淵只能一個人去找他。臨走前, 他認真和陸聽寒說:“我會幫你弄個假身份的。”
陸聽寒說:“假身份?”
“說不定能騙過人呢。”時淵說,“我還是覺得,暴露你身份了不大好。”
陸聽寒看了他兩秒,也不知是不是時淵錯覺,他在陸聽寒眼中看出了幾分……饒有興趣?
陸聽寒:“那就試試吧。”
時淵去找夏舫。
夏舫在整理今晚的觀眾名單,時淵和他說:“我帶觀眾來了,要登記一下。”
夏舫驚喜抬頭:“你竟然真的帶人來了!我還和老程賭了五塊錢,我說你肯定能帶人,他說你不行,我待會就去找他要錢。來來來,觀眾他叫什麽名兒啊?”
夏舫也不是第一天掉錢窟窿裡,早上說劇團工資少、事情多,下午說不如陪男人,至於晚上,估計就是在酒吧泡著發展客戶了——時淵早就習慣了他這一套流程,每天都得聽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