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是無表情的,回答說:“它在想家。”
邴思雲:“……啊??”
這是個他從沒想過的答案,因為太不可思議,他甚至以為陸聽寒在開玩笑。
陸聽寒垂眸,沒有多解釋的意思:“邴中尉,去找唐工吧。”
……
第二天,時淵照常去劇院工作。
上午他和劇團排練,說完台詞後,就趴在地上裝死。
中場休息時他給陸聽寒發了消息。
陸聽寒沒有回復。
下午他和特蕾西被派去收稅演出廳。
整個大劇院歸沃爾夫岡所有,野玫瑰劇團隻用的上一兩間演出廳,其他演出廳則對外出租,填補岌岌可危的財政赤字。
特蕾西甩了甩貓耳朵,把手套和長夾子遞給時淵:“喏,拿去吧。”她的嘴唇沒有血色,和程遊文是同一種病弱。
感染後遺症是漫長的折磨。
時淵說:“我聽秦小姐說你昨天去醫院了?”
“嗯,沃爾夫岡帶我去的。”特蕾西說,“我身體不好,要定期做檢查。”
時淵說:“你需要休息嗎?我幫你打掃吧。”
“不用啦,”特蕾西輕快地笑起來,“我沒有病到那個地步。再說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伊莎貝拉女士。”
程遊文也提到過“伊莎貝拉”。
時淵問:“她是誰?”
特蕾西沒回答,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貓一般的狡黠。
時淵帶著手套拿了長夾子,去了3號演出廳。
3號演出廳出租給了一支小樂隊,他們前天下午還在演出,警報響起後,四下奔逃,留了整台的樂器。現在樂器已經被領走,台下還是一片混亂,時淵收集著觀眾們留下的物品。
手提包,小發卡,錢包,手機,鑰匙環,一隻高跟鞋……
什麽都有,他們逃得太慌亂了。
時淵撿了一麻袋的雜物,放回後台,等待人們認領,一直放到傍晚,回來認領的觀眾寥寥無幾。
後台還放著一把小提琴,一套架子鼓,很舊,不知道是誰的。
時淵沒見過樂器,只聽過音樂,好奇又不敢亂動。最後等到下班時間,後台沒人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鼓棒,敲了鼓面——
“咚!!”
聲音比他想象得大太多,他嚇得尾巴炸裂,放下鼓棒一溜煙跑了。
等他坐車回去了,尾巴鱗片才平複下去。
陸聽寒依舊不在家。時淵百無聊賴地看《聯盟軍事通史》,又觀察了爛鐵下廚房,試圖學會做飯。
今晚陸聽寒也沒回來。
時淵很想他,他已經兩天沒被摸頭了。
他早早上床睡了,醒來的時候是午夜,沒有月亮沒有星光,街頭空蕩蕩,拾穗城安靜得像是一座鬼城。他打了個呵欠,拿起手機看時間,發現有兩條未讀短信,來自三小時前。
陸聽寒:【我明天回來】
陸聽寒:【晚安】
時淵頓時眉開眼笑,回復短信,奈何他這手機是王妤臨時給的,老舊難用,不說容易花屏,鍵盤還經常卡,今天尤其如此。
時淵:【晚aaaaaaa?!】
時淵發現不對,趕緊又發了一遍:【#安】
總之,意思是表達到了。
之後時淵安心睡著了。在遙遠的前哨站,一場戰術會議剛結束,邴思雲緊跟著健步如飛的陸上將,突然見他慢下步子,低頭看手機,笑了。
邴思雲這兩天來是第一次看到陸聽寒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陸聽寒很快斂了笑意,他一身軍裝挺拔,走向哨站外,走向翻湧的、鉛灰色的天空。
第三天,野玫瑰劇團開了內部會議。
秦落落轉著筆,對照筆記本一一說了安排的事項,包括演出的排期、各人的分責和廣告讚助的對接。她剛和又一家產業談好了廣告合作,心情頗佳,滿面春風,語調都高了幾分。
她說:“半個月後我們會試演第一幕戲,還是老規矩,每個人至少拉五個觀眾——能確保到場的那種。我也會配合宣傳,發免費的試演票,再安排一些小禮品送給觀眾。在這裡我正式表揚夏舫,他每次都能超額完成拉觀眾的任務。”
夏舫還是耷拉著眼皮:“我男人多。”
“非常好,繼續保持。”秦落落又說,“我也要點名批評程遊文,你接連兩次竟然一個觀眾都沒找來。”
程遊文哼了一聲:“我朋友少怎的了,一個個被我邀請了還放我鴿子,根本不懂欣賞劇本,不來也罷,是他們吃虧。”
“這不是你沒完成指標的理由,連特蕾西找的都比你多!”秦落落眉毛一挑,“程遊文啊程遊文——我的老程,你不要總那麽自閉,努力一下,多帶幾個人過來反饋,不然你那劇本就算爛到家也沒人發現。”
程遊文拿拐杖“咚咚”敲地面:“去你的,怎麽可能爛呢!舉世無雙精彩絕倫!”
秦落落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環顧四周:“大家還有沒有問題?”
一片寂靜中,時淵舉手。
秦落落:“時淵,你有什麽問題?”
時淵說:“我認識的人都沒超過五個……”
秦落落:“……”
程遊文:“看吧!今年我絕不是墊底!”
“閉嘴。”秦落落罵他,又看向時淵,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你怎麽那麽不爭氣呢,白長了一張好臉。我當初招你進來就是想讓你和夏舫一起搞宣傳,你要懂得發揮自己的優勢啊。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你更要努力,更要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時淵心虛地蜷起了尾巴尖:“噢……”
秦落落又盯了他幾秒鍾,越發覺得他呆頭呆腦,傻得可愛,肯定完成不了任務:“哎,算了算了,看你還沒來幾天的份上,給你放低要求。”
“那我要找幾個人?”時淵問。
秦落落:“三個人你總找得到吧?”
呂八方和王妤都不在拾穗城,時淵遲疑了一下,搖頭。
秦落落:“兩個?”
時淵搖頭。
秦落落:“……你該不會只能找一個人吧?”
時淵點頭。
秦落落仰天長歎:“虧了。”她往椅背上頹廢一靠,精致的長耳墜搖晃,紅裙像是盛開的玫瑰,她扶額道,“一個就一個吧,總比沒有好,時淵,你最好給我找個靠譜的回來。”
時淵領了任務,走了。
程遊文抱怨:“為什麽他就可以降低標準?”
“人家才來了多少天,”秦落落又罵他,“你個老幹部好意思和他比?要點臉吧。”
夏舫插話道:“這可真沒法比,時淵肯定要去找他男人。”
“他男人?”秦落落扭頭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程遊文挺感興趣地挑眉:“講來聽聽?”
“我和他聊天的時候他講過,”夏舫打了個呵欠,“我也不是故意去八卦的。他說了那個人是朋友,又說了‘他是我的’,這不顯而易見麽?”
程遊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