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吃水果邊含糊不清地問：“陸聽寒，等下我們去哪裡啊？”

　“去海邊。”陸聽寒回答。

　“哇！”時淵期待極了，啃著梨子眺望窗外，“我還沒學會游泳。”

　“掉下去我會把你撈起來的。”陸聽寒向潛水淵做出保證。

　海邊很遙遠，加上飛行器速度挺慢，好讓兩人看清外頭——以前總有任務在身，匆匆忙忙，現在有了時間，自然要把沿路風景看個遍。

　自動駕駛開啟，兩人湊在窗邊。

　陸聽寒正兒八經地講解，什麽山脈河流什麽廢棄城鎮，他都知道名字和歷史，各種淵源說給時淵聽；而時淵發現了一朵像獅子的雲，一片像烏龜的山脈，幾棵歪脖子老樹和造型獨特的岩石，只是不知為何，當他指著一棵爛樹說挺好看時，陸聽寒再次陷入思索。

　等橘子和蘋果都吃完了，他們在清晨抵達海邊。

　飛行器停在稍遠的地方，時淵剛下來，一溜煙朝著海的方向跑。他翻過了小土坡，然後站定在原地。

　天高雲薄陽光正好，沙子細幼，蔚藍的海面一望無際。

　帶著鹽味的風吹起海浪，波光粼粼。仿佛畫家執筆，信手抹開了豪放顏料，在開闊天地間，那種藍是純粹的、動態的、發著光的，它沁人心扉。

　“……”時淵第一次見到晴天下的海，睜大了眼睛。

　“往前走吧。”陸聽寒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們坐船出海。”

　聯盟建了個小港口，不對外開放，科研船平日會出海勘測數據。

　陸聽寒早安排好了一艘快艇，兩人坐上去，馬達發動時整艘船都在顫抖。

　馬達聲音非常大，風聲也大，陸聽寒提高聲音問：“坐好了嗎！”

　“坐好了！”時淵抓緊船邊，也大聲回答。

　快艇唰地一下衝出去，海風和水滴撲面而來，時淵不禁半眯起眼。

　他們把陸地丟在身後，迎著閃耀日光的海潮，白色快艇乘風破浪，直至被無盡的蔚藍所擁抱。



第135章 海島



　快艇開了很遠，身處海洋正中極目遠眺，海天一色。

　陸聽寒放緩速度，快艇停住，隨波逐流著。他說：“時淵，附近有兩個小島，你想去哪一個？”

　他在地圖上指出方位，一大一小兩個島嶼，彼此間隔得挺遠。

　時淵問：“有什麽區別？”

　“沒太大區別。”

　“那就去你喜歡的那個吧。”

　陸聽寒笑了：“我也都沒去過。”

　時淵糾結，盯著地圖，尾巴尖都開始蜷縮。

　陸聽寒也不急，和時淵並肩坐著。

　平時陸聽寒總是筆挺的，仿佛隨時出鞘的利刃，此刻曬著暖和的陽光，聽著“嘩嘩”波濤聲，懷中還抱著一隻沾著花香的時淵，他放松下來，幾乎是愜意地往後靠，天光澄澈，落在他灰藍色眼眸裡，仿佛又一片溫柔的海。

　時淵的尾巴卷來卷起，十分鍾後伸手一指：“我們去這個島吧，它看起來大一點。”

　“好。”陸聽寒答應道。

　引擎再次發動，快艇駛向島嶼，時淵坐在船頭深呼吸一口氣，神清氣爽。

　他問：“陸聽寒，這也是你第一次這樣出海嗎？”

　“對。”陸聽寒說，“很漂亮。”

　大半個小時後，遠遠見到小島的輪廓。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時淵突然看到，在陽光下數道細小的銀光躍出海面，閃閃晃人眼，又銀針般扎入水下。

　“那是什麽？”那光太快太耀眼，時淵一時沒看清。

　陸聽寒：“湊近你就知道了。”

　快艇降下速度接近了那片區域，銀光們再次躍起——這回時淵看清了，那是魚群。

　不是感染生物，只是最最普通的魚群。

　時淵：“是魚！”

　這和他見過的觀賞魚不一樣，要更有力量。

　“對。”陸聽寒回答，“聯盟也在培育魚類，這是劃出的保護區。”他拆開腳下的袋子，指了指裡頭，“帶了飼料，你去扔給它們吃吧。”

　時淵捧起一把暗紅色的飼料，味道有點腥有點衝，還在接受范圍內。他問：“直接丟到水裡？”

　“對。”陸聽寒在保護區域邊緣停下快艇。

　不知是不是他們靠得近，剛活潑的魚群潛回水下，波光粼粼看不清晰，時淵盯了很久，才看到幾條波浪下閃過的黑影。然後他奮力拋出手中的飼料。

　水面瞬間沸騰！

　數不清的魚湧了過來，劈裡啪啦地攪動海水，它們的鱗片反光，嘩啦啦一大片仿佛銀色瀑布，又或者金屬色的綢緞。

　時淵靠得太近，剛想“哇！”就被魚抽了滿臉的海水。

　時淵：？！

　他嘴裡進了幾滴海水，苦鹹苦鹹的。他用袖子擦掉臉上水珠，一回頭看到陸聽寒的神情：“你是不是在笑我！”

　“怎麽可能。”陸聽寒滿臉坦然。

　“我都看到你笑……啊！”時淵又被抽了一臉水，回頭，陸聽寒果然笑得特開心。

　但，喂魚是相當好玩的。

　時淵選擇不和沒素質的人類糾纏，快艇沿著保護網慢悠悠地開，他把幾大捧飼料丟下去，得到魚類的夾道歡迎。

　除了銀魚，他還看到水母、海草、珊瑚、各種豔麗的魚類、扒在礁石上的藤壺和牡蠣……其實種類不超過二十種，對於他來講足夠新鮮了。

　一路喂魚，過了兩小時他們才上島。

　島上的植被不算多，沒有其他人。聯盟建有簡單的設施，比如觀測儀器與簡易住所，四足的機器人來回行走，記錄數值和照顧魚類。

　陸聽寒說：“這裡有空房子，你想的話可以住一晚。”

　時淵眼睛都亮了，當然答應下來。

　下午他們沿著沙灘走，時淵試圖堆沙堡，拉著同樣毫無經驗的陸聽寒一起，堆了個傾斜的堡壘，並命名為“0號城堡”。

　陸聽寒委婉道：“你的起名方式還是那麽獨特。”

　時淵宣布：“這是我的領地，裡面都是0。”

　陸聽寒：“……”

　槽點太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陸聽寒問：“那是不是要和1號城堡聯姻？”

　“好主意！”時淵很高興，“我們再堆一個吧！”

　陸聽寒：“……？”

　天有不測之風雲，1號城堡還沒開始施工，一個猛浪打過來摧毀了0號城堡。

　沙子坍塌覆滅，國王時淵失去了所有領地。

　他為他的國民傷心了2秒鍾，立馬被沙灘上的貝殼吸引，把沙堡拋在腦後，和陸聽寒研究起貝類的品種了。

　兩人沿著海岸線走走停停，黃昏時分時淵累了，坐在樹蔭處。

　他們靠著樹木看機器人緩慢地運作，齒輪旋轉、動力臂擺動、散熱孔噴出灼熱的吐息，它們測量每個保護區域的水溫與養分。

　巨大的機器，永無止盡的浪潮，沉默的礁石，消亡的天光，黑暗漸漸蠶食天地，淹沒生機勃勃的動物們。

　這一幕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兩人並肩坐在麥田，目睹天光欲頹，一切仿佛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時淵不知生命的意義，而陸聽寒告訴他“來過”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