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鍾後,時淵腦袋一歪,睡著了。
陸聽寒是後天晚上回來的。
他一到家,時淵就飛撲了過來,那本數獨差點砸到他臉上。
“陸聽寒!”時淵的尾巴擺動著,“我做出你的數獨了!”
陸聽寒挑眉,坐到沙發上檢查了一遍,還真是全對了。
他摸了摸時淵的頭,說:“必須有獎勵。”
時淵的尾巴尖更加歡快了:“你能不能給我幾個電池?”
陸聽寒回憶起被七彩燈光與兒歌支配的睡前時光,下一首歌還叫小馬駒找媽媽,他果斷拒絕了:“這個不可以。”
“好吧。”時淵有點遺憾,“那我也不知道了。”
陸聽寒想了想,說:“不過我有個驚喜給你。”
“是什麽!”
陸聽寒:“先保密,後天你就知道了。”他笑了,“現在,先給我講一講你在分配處的故事,還有你是怎麽做出數獨的吧。”
時淵盼星星盼月亮,喜新厭舊,徹底把彩燈拋在腦後。
期間,陸聽寒又指揮了一場小戰鬥。
時淵和他一起去了前線。等到戰況告一段落,時淵問:“那個驚喜還來得及嗎?”
陸聽寒不敢保證。
時淵就有點蔫蔫的。
幸好這場戰鬥很快結束,2號深淵的感染潮敗退了,他們按時回到城裡,沒叫時淵白高興一場。
那是個寧靜的夜晚。
他們坐車,去到了北城區的天文中心。
天文中心早就關閉了,陸聽寒要來權限,他們一路去到了最頂層。
頂層有一扇巨大的、透明到極點的玻璃,細而華麗的窗框是棕金色的,底下有五個開口,分別放著五台天文望遠鏡,每一台都是頂尖的。
要是鄔正青能看到這一幕,想必會手舞足蹈。
時淵問:“為什麽帶我來這裡呢?”
陸聽寒只是說:“你往西邊看。”
他們站在落地窗前,夜空一覽無余,群星璀璨。
牆上的時鍾還在運轉,終於無聲無息地指向了“23:19”。
——在這一秒,時淵睜大了眼睛。
只見一團光亮從天而降,曳著長尾,奔向地面。
那是一顆流星。
它一接觸到大氣層就開始燃燒,但它能被看見時,離地只有百公裡了。它以每秒35公裡下墜,猶如一根火柴,以燒蝕為筆,短暫而微弱地擦亮了夜空的幕布。
留下一抹亮色,讓世界看到。
然後消逝。
它徹底消失了。
蒼穹回歸平靜,隻余漫天繁星。
時淵說:“……真漂亮呀,比我想象的要好看。可惜只能看到幾秒。”
陸聽寒說:“今晚有一場小型流星雨,我們還能看到幾顆。”
一般來說,流星雨每小時大概有10到15顆流星。
他們繼續等,坐在長椅上靠著彼此,一共看到了8顆流星,8道流光。
時淵說:“原來流星雨是這樣的,我很喜歡!”
陸聽寒低聲笑了:“就知道你一直惦記。”
實際上,時淵只和他提過一兩次這個話題。
但陸聽寒從來記得時淵說過的每一件事,不論雞毛蒜皮的瑣事,還是一隻小怪物的幼稚提問和奇思妙想。
時淵期待問:“下一次流星雨是什麽時候呢?會不會有更多流星?”
陸聽寒:“誰知道呢,我希望會有。我聽說還有’流星暴‘,每小時的流星在1000顆以上,肯定很壯觀。”
等徹底看不到流星了,陸聽寒又把時淵帶去了觀星台的另外一邊。
另一邊是獨立的空間,構造奇特,沒有窗戶,全密閉的球形穹頂遮住了所有光芒。
一片漆黑。
地板有奇異的紋路,漂亮的暗金曲線彎彎繞繞,圍住了正中心的圓形區域。
陸聽寒拉著時淵去到中間,說:“伸手,兩隻手,我有東西給你。”
時淵:?
他向前伸手。而陸聽寒退開幾步,在牆面摁下開關。
穹頂的頂端緩緩打開了圓形的區域。
那區域很小,正正好好照在時淵的手上,於是星光傾瀉,落入指間。
時淵:“哇!!”
那是奇妙又柔和的光。
陸聽寒回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語氣帶笑:“以前這裡是約會聖地,每個人都要來拍照。也確實好看,我知道你肯定喜歡。”
時淵的尾巴尖歡快搖曳,側頭,親了親陸聽寒:“我真的太喜歡啦!”
——陸聽寒是從不主動和時淵提起戰況的。
他不說那一場場猙獰的戰爭,也不說糧食與能源如何短缺。他不提天基武器所剩無幾,不提醫院和福利中心有多麽艱難,也沒告訴時淵這個晚上城市停電了,一切重歸最原始的黑暗,猶如丟失火種,步入蠻荒。
他似乎也忘了那些被深淵感染了的星球,每一個都代表了無望。
他只是說,城市那麽暗,會顯得夜空特別亮。
他說,今天很幸運,是個觀星的好日子,說不定能看到你的來處你的家鄉。
時淵依舊驚喜。
那來自千百光年外的星辰被他盛在掌心。在他們相識的第25年,他抓住了星光。
第81章 在電波中
時淵在食物分配處和研究中心兩頭跑。
工作並不艱難, 在研究中心更稱得上輕松。他攢下了一筆錢,想要買花送給陸聽寒,結果在周圍問了一圈, 沒人知道哪裡有花。
郭耀說:“兩三個月前,我在街上看到有個女人拿了一束花,一束藍色的花,但我沒問她在哪買的。”
“好吧。”時淵說,“只要城裡還有就好, 總會找到的。”
時淵還遇到了熟人。
有一天他正忙著打飯,把蘿卜湯分給客人,耳邊傳來驚訝的一聲:“時淵?!”
時淵抬頭, 看到了呂八方。
許久不見, 呂八方黑了、精壯了, 右臉頰多了一道疤, 還是掛著戰地醫生的白袖章。
呂八方分外驚喜:“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太巧了, 你是在分配處工作嗎?”
“是呀。”時淵見到他也很高興。
“挺好的挺好的。”呂八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喏,我最近就在你身後那家醫院幫忙, 估計經常過來吃。”
時淵給他打了滿滿一碗飯,再加上一大碗蘿卜湯。
果然,之後呂八方每天都來分配處。
時淵在的時候,總會給他多一點飯菜,有空就聽一聽呂八方講故事。
呂八方一如既往地健談, 把軍隊、醫院裡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他說:“你知道麽,我昨天幫一個小男孩打針, 哇那孩子一見到針頭就又哭又嚎的, 他爸媽都差點摁不住他, 害我第一針都扎歪了。你說何苦呢,本來挨一針就解決了,他最後硬生生挨了三針。”
他說:“哦哦哦之前我在主城的前線,有個老哥斷了一根手指,我給他處理的。他說幸好斷的不是無名指,不然就戴不了他的純金結婚戒指了。我一看,好家夥,哪有純金戒指能在水裡浮起來的?我跟他說這肯定是假貨,他還不信!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