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齊:“那還不讓我找個地方坐下?”
陸聽寒笑了,比了個手勢:“請。”
蘇恩齊進屋。他有備而來,手上抱了很多手寫稿與筆記,也不廢話,徑直朝書房走去。
時淵還在書房。
他是有點怕蘇恩齊的,一溜煙藏在了陸聽寒身後。
為了保護時淵,聯盟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三人——陸聽寒、柴永寧和關教授。蘇恩齊是不知道這事的,打量了他幾眼,有些意外。
時淵的尾巴緊張地蜷起來,想要跑走,去臥室待著。
但是陸聽寒攬住了他。
他和蘇恩齊講:“一直沒找到機會向您介紹。這是時淵,我的愛人。”
蘇恩齊審度陸聽寒的神情。
他依舊了解自己的學生,只看到了純粹的認真和坦誠。於是他明白了,陸聽寒對這份感情的決意。
他曾經以為,他不可能在陸聽寒身上看到這種東西。
蘇恩齊說:“恭喜。”他向時淵點頭,“很高興認識你,時淵。”
後來,蘇恩齊時不時會來這裡,和陸聽寒討論。
再怎麽講都是當了三十幾年上將的人,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將線索娓娓道來。陸聽寒忙於指揮,不可能花太多精力在這方面,蘇恩齊也和其他戰士接觸,讓他們了解帝國,了解爾頓。
有了他的幫助,研究工作的進展加快了不少。
有一日,陸聽寒和蘇恩齊討論完事宜,蘇恩齊臨走前,突然站住了:“那是什麽?”
客廳桌面上,放著一部舊手機。
這手機是時淵從風陽城帶來的,在陸聽寒家中,不知是誰的。這是老款手機了,時淵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充電器,也就一直沒開機。
陸聽寒問:“您知道這是誰的?”
蘇恩齊上前幾步,拿起手機,仔細看過每一道劃痕:“嗯,這後頭有一道十字型的劃痕,我印象很深。這是陸準上校的。”
陸聽寒挑眉。
時淵在旁邊問:“有沒有它能用的充電器呢?”
“我家有。”蘇恩齊說,“和我一樣是個老東西了。我下次帶過來。”
蘇恩齊走了。
晚上,時淵和陸聽寒躺在一起。
時淵挺高興的:“太好啦,這樣你爸爸的手機就能打開了。”
陸聽寒翻過了一頁書,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無關緊要。”
“能看到還是好的。”時淵說。
“以我對他的了解,手機裡除了公事資料,不會有其他東西了。”
時淵彎了彎尾巴。他想起水母和高林外的鹿,還有陸聽寒向它們敬的禮。
兩天后“回聲”頻道再次響起,帝國通訊員0293播報坐標,請求回應。
電流聲嘈雜到刺耳,聯盟依舊無法與他通訊。
下次廣播在半個月後。
當天傍晚,城市停了電,昏暗天光下只有醫院和軍區亮著燈。
蘇恩齊帶來了老式充電器,和陸聽寒在書房談論“深潛”。臨近深夜,蘇恩齊走了,而時淵搗鼓著舊手機,終於第一次看到了開機畫面。
手機太老了,磨損嚴重,開機動畫卡了足足五分鍾,才進入主菜單。
時淵把陸聽寒招呼上床,說:“快看!它打開了!”
陸聽寒一手攬著他,一手接過手機。
手機卡頓非常嚴重,每次按鍵,都要響應個兩三秒。
這是陸準的私人手機,他打開了通訊錄,在數個名字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軍官名字,通話記錄並不多,兩年來只有四五頁,大概,陸準和他們沒有私下要談的話題。
陸準還存了陸聽寒和虞輕眉的號碼。
他從未打給過陸聽寒,和虞輕眉的通話也就七八次,長的10分鍾,短的3分鍾。
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和太過理智的妻子和母親。他們在一起,一個是見色起意,一個是為社會盡生育的責任,貌不合神也離,隻比陌生人更親近。
陸聽寒打開備忘錄和筆記。
如他所料,裡頭全是資料和筆記,還有一大堆怪物的解剖圖。大多數人在私人手機裡,不會存與公事相關的東西,陸準顯然不同——在這方面父子倆是有點相似的,都是一心撲在戰事上。
但到底有區別。
陸聽寒的私人手機裡沒有資料,只有時淵下載的一堆垃圾遊戲,和他拍的落日、城市、數獨遊戲和速寫。時淵的拍照技術很爛,很多照片都失焦了,模模糊糊。一個“長尾巴呼嚕怪”的注釋,還偷偷掛在通訊錄中,沒被時淵發現。
資料都是舊時的了,在軍部也有備份。陸聽寒快速瀏覽過,沒發現什麽特別。
這是一部冷冰冰的手機,在其中,看不到陸準的愛好和習慣,沒辦法知道他喜歡做什麽,喜歡看什麽吃什麽,和誰的關系親近,有沒有自己的牢騷和抱怨。
看不到他這個活生生的人。
陸準上校出生入死,死得光榮,直到今日還被人銘記,但是陸準什麽都沒有留下。
時淵在旁邊看,說:“你爸爸真的……很盡職。”
“一貫如此。”陸聽寒關上筆記,又打開相冊。
有幾張照片拍的是荒原。
時淵看了幾秒鍾,說:“這個拍照技術比我的都爛。”
陸聽寒給予認可:“確實。”
相冊裡有個加密文件夾,要密碼。
時淵建議:“試試看你的生日?或者虞教授的生日?”
就他觀察人類的結果來看,很多人會這麽乾。
“他不會設這種密碼的。”陸聽寒沉吟片刻,試了聯盟國慶日期,風陽城的建立日期,和陸準的入伍時間。
最後答案是陸準任為上校的那一天:【0211】
……哪裡是個正常人會設置的密碼!
時淵想起,陸聽寒講過的“陸家人不服輸”小故事,這奇怪的勝負欲和執念,真是家族傳統。
加密文件夾裡只有一張照片,一段視頻。
照片是陸準和虞輕眉的結婚照。陸準穿著西裝,虞輕眉……也穿著女式西裝。
兩人靠得很近,陸準笑得很燦爛,而虞輕眉有微不可察的笑意,她其實是極美的,面容宛若一朵白描牡丹花。
陸聽寒說:“她從不穿裙子,也不肯去定製婚紗,說浪費資源和時間。我聽蔡叔提過,她本來都不想拍結婚照,還是陸準拉著她去的。”
時淵歪了歪腦袋:“有一天,我們會拍結婚照嗎?”
陸聽寒愣了一下,笑道:“當然,肯定會的。”
他們頭挨著頭,點開了那段視頻。
剛開始是晃動的鏡頭,只看得到潔白的地板。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真的要我錄嗎?陸準,我得提醒你,我的攝像技術和你差不多!”
陸準說:“沒關系看得到人就可以了。要是我被拒絕了,你就把視頻刪掉,這事情天知地知。”
“不是吧——她真的有可能拒絕?”
陸準似乎是笑了:“誰能知道她在想什麽呢?如果她告訴我為了人類的未來,她要找更優秀的男人去生育,我都不會意外。”
“你還不夠優秀?要求太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