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陸聽寒偏偏信了。
臨近畢業,陸聽寒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他要去0號深淵的旁邊。
他必須要去。
所有人都在反對他,但陸聽寒還是堅持。
在諸多軍官面前、在蘇恩齊上將面前,他站得筆直,將虞輕眉的研究結論和假說一一擺出。他說,虞教授也覺得0號深淵是特殊的,他想去找到答案——而且,必須是他,懂得感染生物的他。
“荒唐!”蘇恩齊怒拍桌子,“我不會同意!虞教授的項目還沒研究出成果,之後也不會有人再去研究了,怎能守著這空頭支票?!我們可以派其他人過去,不用非得是你!”
陸聽寒毫不退讓。
爭論持續很久,最後以蘇恩齊的讓步告終。他要求陸聽寒接受五倍強度的心理測評,同時在監視期間,參與指揮戰鬥。
老將軍歎息道:“我還是太心軟了。你說,是不是人越老就會越心軟?”
陸聽寒向他敬禮。
臨走前陸聽寒又說:“而且,我也是為了遵守承諾去的。那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承諾。”
蘇恩齊揉著眉心:“什麽承諾?”
是啊,是什麽承諾呢?能讓他奔赴萬裡,去到聳立的監視塔中。
陸聽寒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在雪見花海中,他看著孤單的少年,承諾道不論發生什麽,不論代價是什麽,我都會回來找你的。
即使承諾已被淡忘,他依舊赴約。
半個月後,18歲的他背上行囊坐上飛行器。
飛行器掠過綺麗的天空,飛向0號深淵的監視塔。
如此10年。
8歲的他踏著花海,去荒原找到了少年,向深淵獻上一束花;18歲的他遵守承諾,成為監視者,陪伴了0號深淵整整10年,直到戰爭號角再度吹響;28歲的他不得不結束監視,回到城市,數個月後一個奇奇怪怪的少年出現了,舉著一條打了結的尾巴,撲進他的懷中,讓他解開。
陸聽寒沒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但他們的故事自此開始。
時光流轉,屋外冷雨飄飄,伴隨著悶雷,好似多年前那場主城的雷暴雨。
時淵窩在他懷中,說:“我知道你不記得這件事了——那時候我也聽不懂你說了什麽。但是呀,我看到這幅速寫,我覺得你應該是在向我承諾,要回來陪著我吧。”
“……嗯。”陸聽寒說,“是的,我這樣承諾了。”
時淵說:“我還記得你的表情——我那時候剛剛醒來,挺躁動不安的,還好遇見你了,不然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能我也會和其他深淵一樣吧。”
“你找到了我,送給我花,還摸了我的頭。你給我看那些照片的時候,講起你的家,我第一次看到了什麽叫喜歡。”他想了想,“當時我還不懂這個詞,隻記住了那種感覺,想著有一天我可能也會有。再後來你回來陪著我啦,我就知道,我也特別喜歡你。這可是你教會我的東西。我後來也喜歡上了,你告訴我的那些東西。”
陸聽寒一時無言。
時淵:“所以我就在想,其實我有點遺憾,沒能以真實身份和你見面——我現在知道什麽是‘儀式感’了。”
陸聽寒想起什麽,笑了:“是啊,仔細一想,我們三次見面都……有點奇怪。第一次是我摔下去了,灰頭土臉的,還生病了,第二次你都沒和我說上話,第三次是我把你從劫持者手上救下來,也不是適合重逢的場面。”
“也是啊。”時淵糾結地卷起尾巴,“可是怎麽辦呢?我們應該不會有第四次見面了。”
“沒關系,”陸聽寒說,“現在也可以,剛好我也沒好好自我介紹過。”他看向時淵,“雖然隔了那麽久,再這麽說很奇怪,但是,時淵,讓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吧。”
時淵的尾巴尖立刻搖曳起來了:“那要我來找你!這次是我找到你的!”
雖說是做戲,那也得認真做全套。
於是,在這個雨聲淋漓的夜晚,時淵重新敲響了陸聽寒的大門。
陸聽寒打開門。
長著小惡魔角的少年站在門外,容貌精致,眼眸明亮。
仿佛是見面的那一天,少年帶著膽怯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看著他說:“你好,我是深淵,你能繼續凝視我嗎?”
他又補充:“我每天都有幫你埋垃圾的哦!”
陸聽寒:?
陸聽寒:???
他這才想起什麽,驟然睜大了眼睛。
時淵見他神色,立刻抗議:“你怎麽這個表情!虧我還那麽認真!”
“……好好,我知道了。”陸聽寒從丟垃圾的震驚中平複過來,收斂了表情。
燈光落在身上,勾勒他筆挺的身姿與深邃眉目。他看向時淵說:“我是陸聽寒。”
“我是聯盟上將,是你的監視者,也是你的愛人。”
“我會遵守承諾陪在你身邊,永遠真摯永遠坦誠,帶你去看城市的每個角落,並且……再也不讓你埋垃圾。”
“好吧。”時淵輕快道,“你都這麽講了,那我就原諒你的沒素質了。現在,陸聽寒,我們算正式認識啦。”
“嗯。”陸聽寒衝他伸手。
時淵撲進陸聽寒的懷中,眉開眼笑。
第75章 一年
垃圾這件事,震撼了陸上將許久。
一時之間什麽東西都串在一起了。他想起,時淵見他手中有垃圾的幽怨,一遍遍說他會亂丟垃圾的不忿,二者結合,定格成了一句振聾發聵的“陸聽寒你沒有素質!”
當天夜晚,兩人共枕,陸聽寒試圖和身旁的時淵解釋:“時淵,你知不知道有個東西叫《深淵汙染物處理法》?”
時淵正在專心打理尾巴上的鱗片:“不知道啊。”
陸聽寒解釋:“簡單來講就是把被深淵汙染的東西,丟回深淵裡去,防止進一步汙染,是最高效的一種處理方式。”
時淵:“嗯嗯。”
“也就是說,當時我……那些人把垃圾往你這裡丟,是因為處理法,不是亂丟垃圾。”
時淵:?
時淵想了一會兒:“我記的明明很清楚。你站在監視塔旁邊,手一揮,垃圾就下來了。”
陸聽寒:“是因為處理法……”
時淵寸步不讓:“是不是你策劃了這件事情?”
陸聽寒:“……”
這真是他提出的建議。
時淵:“是不是你指揮了他們倒垃圾?”
陸聽寒:“……”
現場還真是他指揮的。
時淵:“再說了那些垃圾都沒有分類——我現在懂了,什麽乾垃圾濕垃圾全都在一起,亂七八糟的,很缺德。”
陸聽寒:“……”
誰會給汙染物分類啊!
時淵看著他的神色,斬釘截鐵道:“你看,你這不就是在亂丟垃圾嗎?”
他繼續控訴:“陸聽寒,我等了那麽久你才回來找我,我那麽喜歡你,你往我家裡丟了幾噸的垃圾。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每天起早貪黑起來埋,埋完一波還有一波,整整埋了好幾年——要不是後頭再有垃圾過來,我都把它們丟回去了,我的家早就被垃圾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