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深沉地看著在地上扭動的肉灰色蒼耳。他深思片刻,溜向門口,拿起洗臉台下的塑料盆。
接下來扣盆壓重物一氣呵成,殷刃松了口氣。
肉蒼耳在裡面劈裡啪啦撲騰,撲騰聲中帶著一點兒疲憊。
殷刃沒理它。他模仿葛聽聽的動作,悠然躲去另一個牆角。
不錯,至少自己比這個怪模怪樣的小東西強多了。
這會兒鍾成說正遵循盧小河的指示,在廁所堵偷窺孔——
他找了一圈,還真找到了這樣一個破綻。那孔洞大概有硬幣大小,藏在破爛的海報後,上面還留著未乾的黏液。“蒼耳”很可能是從這裡鑽進來的。
鍾成說扯開膠帶,利落地堵好洞。
他剛打算往客廳走,只聽喀嚓一聲,他剛封好的洞又被什麽戳開了。
一根細瘦的人類手指從洞中抽回。緊接著又一陣擠壓聲,另一隻“蒼耳”也擠了進來。
這會鍾成說看了個真切。那東西鑽得格外痛苦,看起來不像是自願進來的。然而一發現鍾成說,那蒼耳驟然精神,徑直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那個偷窺孔中傳來一陣輕哼。
“啪嘰。”
鍾成說一把抽飛美滋滋撲過來的蒼耳,衝那個孔洞眯起眼。
有意思,他想。
這裡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殷:這就是新時代嗎!(拿著肉脯瞳孔地震)
小鍾:這不衛生.jpg
嗚嗚端午假期結束了……可惡……!!!
第68章 尋寶遊戲
發現肉蒼耳能被擊飛,閻王大人的動作非常利落。
他身體一旋,皮鞋一挑,肉蒼耳被他準確地踹進馬桶。下個瞬間,髒兮兮的馬桶蓋被鍾成說一腳踩住。
肉蒼耳沒來得及反應,隻留了幾根軟刺在外面——它們被壓在馬桶蓋與座圈的縫隙裡,無力地伸直又放松。
鍾成說殘酷地踩緊蓋子,嗤啦扯開膠帶,三下五除二捆死馬桶蓋。
確定肉蒼耳動彈不得,小鍾同志滿意地擦擦手,看向那個被戳開的孔洞。
硬幣大小的孔洞中,慢慢挪近一隻人眼。那眼睛眼白充血,瞳孔渾濁渙散,沒有任何光澤。它緩緩轉動,不帶感情地看向鍾成說。
看來對面的“人”沒有那麽多肉蒼耳存貨。
鍾成說沒有半點猶豫,他快步走上前,停在那個空洞對面。
閻王大人保留了一步距離。他抬起黑洞洞的眼睛,毫無怯意地與那東西對視。他全身的肌肉緊繃,右手握緊剪膠帶用的小剪刀,隨時準備攻擊那個洞。
兩隻眼睛的間隔不到半米。
對視之中,時間被拉得極長。鍾成說的心跳無比平緩,呼吸不見一絲錯亂。
那隻怪眼中的威嚇逐漸變質,成了淡淡的疑惑,隨後轉為些微的恐懼。鍾成說的逼視下,對面“人”緩緩後退,嗖地沒了蹤影。
看來對面的“人”不是簡單布景,但也不是和他們一樣的“活人”。鍾成說漆黑的眸子一轉,隻來得及看到那東西的身形。
人形。個子不高,身形瘦弱,像個少年。
可惜天還黑著,自己不方便開門去追。鍾成說遺憾地搖搖頭,再次拿出樣本盒。他滿意地打量著碰碰作響的馬桶蓋,手裡的小剪刀轉了個圈。
鋒利的剪刀挨上軟刺,瞬息之後,喀嚓一聲。
肉蒼耳:“——!!!”
門外的葛聽聽瞬間捂住耳朵:【衛生間裡有東西慘叫,比剛才被電擊還慘!】
“鍾成說肯定沒問題。”殷刃牢牢守著自己的牆角,表情近乎安詳,“他可能在取樣吧。”
反正他沒聽見聲音,慘叫的肯定不是鍾成說。既然肉蒼耳擁有物理實體,他只能為它短暫地哀悼幾秒。
不多時,衛生間的門吱呀一聲。鍾成說拎著他的小工具包,心滿意足地跨了出來。
……
“相信你們發現了,這裡的晝夜交替得比外面快許多,‘黑夜’象征著檔案主人的精神狀態不穩定。”
短夜將盡,窗外遊行接近結束,黃今差不多緩過了氣兒。盧小河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聽起來仍然非常遙遠。
“你們剛剛看見的那些‘東西’,它們只會在黑夜行動,並且僅在精神失常者的腦子裡有。”
“它們的具體成因不明,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情緒。黃今的情況,大家應該都看到了。”
三人簇擁在黃今的床頭,而黃今屍體般躺在床上,整個場面神似某種遺體告別會。
盧小河的屏幕裡,黃今“後悔”和“疑惑”的情緒讀數居高不下。
“那東西挺厲害,”他對天花板憂鬱地解釋,氣色比剛才好了不少,“剛才我完全沒有發現它,就感覺……感覺突然焦慮得難以思考,像是人生裡所有麻煩事全塞進了腦子。”
黃今自認是偏冷靜的類型,然而在那短短幾十秒,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維。盧小河發動電擊前,他甚至隱隱出現了自殘衝動。
那電擊如同一盆冰水,把他完全澆醒了,人也電麻了。
“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盧小河的聲音認真下來。
“不要觸碰那些東西。它們能引起極強的情緒紊亂。就目前的研究來看,長期接觸可能會引起心理崩潰,甚至誘發嚴重的精神疾病。精神病患的腦子裡,它們是最大的危險。”
“躲起來的方法很簡單,找到最近的建築,緊閉門窗,等待‘黑夜’過去。不要故意挑釁,更別妄想取樣研究——只要‘白天’到來,那些樣本就會消散。”
鑒於在場只有一位科學崗,殷刃瞬間看向鍾成說,後者臉上的滿足之情露水般消失。
小鍾同志緩緩看向樣本玻璃管。他的玻璃管空空如也,其中的軟刺不知所蹤。鍾成說沉默地晃了晃它,臉上露出丟了錢包似的表情。
他的“興奮”指數來了個大跳水,直達冰點。
“我說呢,怪不得盆裡這麽安靜,原來這東西會自動消失。”見鍾成說整個人凝固住,殷刃急忙轉移話題,“小河姐,情況我們大概都了解了。現在外面亂七八糟的,我們怎麽才能讓郭來福恢復正常?”
整條街的建築都變了形,他們總不至於要做泥瓦匠工作。夜晚又有亂七八糟的怪物滿街跑,碰也不能碰。
這要怎麽救人,站在大街中央對郭來福高聲抒情嗎?
問題是郭來福也不是什麽等待救援的睡美人,此人是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犯。他們幫助他恢復神智,除了調查原因,也是為了早日讓警方執行死刑。
考慮到這一點,郭來福本人願不願意清醒還難說。
“你們要尋找扭曲的源頭。”盧小河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問題,“郭來福殘殺了五個人,之後又在警方追捕下逃了將近半年。這人生性冷酷殘忍,按理說沒那麽容易崩潰。”
“人的意識很複雜,為了自我保護,大腦會將巨大刺激掩藏起來。這條街上一定有某些不正常的現象,找到扭曲源頭,就能確定病因。”
原來是尋寶遊戲!鬼王大人瞬間精神。
找“刺激郭來福發瘋的病因”,可比“探尋這個人渣的過去”有趣多了。
郭來福,47歲,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並肢解了五人,其中一名受害者甚至是他的親生兒子。
案情清晰明了,證據充足。殷刃對這家夥的經歷完全不感興趣,要不是有識安和警方盯著,他不介意直接攥爆郭來福的腦殼。
“原來如此,只要能避開那些怪物,這個任務本質上不算危險。”聽完說明,鍾成說的注意力成功從“痛失樣本”上脫離,“……找到病因後呢?”
“記錄,然後毀掉。”盧小河沉下聲音,“被抹除刺激性記憶,郭來福很快就會清醒。”
鍾成說盯著空空如也的試管,眼睛眨也不眨:“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