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蒼。”
一聲淡淡的呵斥,“退下。”
烏蒼難以置信看向九重瀾,心裡頭實在是委屈,“始祖大人,這不是明擺了的事情嘛。他們人類又想騙我們鮫人的感情。”
“誰騙你感情啦。”徐晴晴啐他一口。
查華鳳也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壞了事,立即開口解釋說:“我並不是等王夫,只是聽聞殿裡有異變,擔心王夫的安危而已。”
“狡辯!”烏蒼抱緊自己的小廚箱,悶悶不樂說:“當年你們的大公爵騙走我們族人時,也說過會一生一世隻愛她一個人的。人類最會鬼話連篇了,滿嘴的花言巧語。”
他想要去搶奪徐晴晴手中的海神珠粉末。徐晴晴在水中鬥不過人魚,乾脆直接將小布兜拋給了小姐妹查華鳳。
查華鳳更鬥不過人魚,拿到手的下一秒鍾,就立即塞給了近處的簡雲台。
於是烏蒼轉向了簡雲台,別說在水裡了,就算在陸地上,簡雲台都不一定能鬥得過烏蒼。
他當機立斷跑到了九重瀾的身後。
“……你!你有本事就出來!”
烏蒼不敢上前,氣到不行。
簡雲台探頭看他一眼,無賴開口說:“我沒本事,也不想出去。”
烏蒼心態大崩:“那你也不能躲在始祖大人的身後啊!還有,你的手——你的手快點拿開,不要用你的手去碰尊貴的始祖大人!”
簡雲台這才發現自己慌忙之際拽住了九重瀾的頭髮,眼見著後者微微側眸看過來,簡雲台連忙松開了手,心虛將其重新理順。
這樣就又多碰了幾下。
果然如同想象般又柔又順,手感極好。
烏蒼氣到五官扭曲,“你的手!”
“我不碰就是了。”簡雲台拋了一下小布兜,破罐子破摔說:“我攤牌了,反正說什麽你肯定都不會再相信,不如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們就是想要翠柏分化,不能給出不讓他分化的理由,那就別攔著。”
烏蒼‘哼’了聲,冷笑:“癡心妄想!”
簡雲台默不作聲看他一眼,緩慢地又將手虛虛搭在了九重瀾的銀發上。
烏蒼臉上的冷笑一滯,崩潰抱頭:“你的手!快點拿開!!!”他都快被氣哭了。
鮫人只有悲傷至極的時候才會流出眼淚,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有鮫人差點被氣哭的。簡雲台也不想欺負老實人,轉言說:“既然不願意說,那就不要怪我們不留情面了。別過幾天又到處和人說,說人類騙鮫人。”
烏蒼臉上的氣惱一頓,疑惑看簡雲台一眼:“什麽不留情面,你打得過始祖大人麽?”
簡雲台:“…………”打不過。
再轉眼一看,徐晴晴與查華鳳的臉色都十分難看。顯然兩人都已經發覺今夜不僅僅會無功而返,很有可能還會添新傷。
簡雲台迎上身前自上而下的似雪視線,隻覺得心中隱隱發涼。
打狗都要看主人,他剛剛‘打’了烏蒼半天,九重瀾應當要對他不滿了。
正當他滿心戒備,擔心眼前這位似神似仙的出塵鮫人會一尾巴直接把他拍死時。九重瀾突然開口,聲音淡淡:“你到底想幫誰。”
“……”
明面上是幫翠柏分化,暗裡是幫鈴蘭覓得良人,最後的最後,其實不過是想幫薔薇穩固皇權罷了。
再往深一層,只是想完成任務。
九重瀾想要聽哪一個答案呢?在簡雲台揣測著九重瀾心理之時,後者同樣在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眉間隱隱現出為難之意,一聲輕輕的歎聲響起。
“跟我來罷。”九重瀾優先出了海神殿。
剩余幾人面面相覷,心存疑慮地跟了上去。臨走之前,烏蒼猶猶豫豫湊上前來,還沒有動作,簡雲台立即警覺捏緊小布兜。
烏蒼無語說:“我不搶你的。”
“那你來幹什麽?”
“我只是想問問。”烏蒼面上的表情變得更猶豫了,他小聲問:“你以前認識始祖大人嗎?我記得他這二十年應當沒有出過海。”
簡雲台搖頭:“不認識。”
烏蒼點頭,“這樣啊。”
他猶疑看了眼簡雲台手上的婚戒,又看了眼前方隨風搖曳的銀色長發,像是披著月光而行一般,朦朦朧朧帶著極致的美。
烏蒼小聲提醒,說:“你以後不要再碰始祖大人的頭髮了。”
簡雲台:“……”
徐晴晴:“怎麽,碰你逆鱗啦?”
烏蒼瞪了徐晴晴一眼,又看向簡雲台,苦口婆心說:“不是碰我的逆鱗,是碰到始祖大人的逆鱗了。我剛剛心急時口不擇言,不是想罵你,而是在救你啊!”
“嗯?”簡雲台疑惑。
烏蒼勸說:“今天算你運氣好,始祖大人格外開恩沒有與你動手。始祖大人以前的脾氣可沒這麽好。”他以前是最惡的凶鮫,就連海神都要避其鋒芒的那種惡,可凶了!
這話不能明說,烏蒼舉了個例子說:“反正呢,上一個碰始祖大人頭髮的鮫人已經被砍掉了雙手,剝去了尾鱗,死不留全屍!”
“……”簡雲台將信將疑看他一眼。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烏蒼抱緊自己的小廚箱,瑟瑟發抖說:“我真佩服你,始祖大人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摸他頭髮,摸他尾巴。這兩個都是他的逆鱗,以後可得小心點。”
“那我以後不碰了。”見烏蒼面色不似作偽,簡雲台回話的時候也有些心有余悸。
誰也沒有注意到。
遠方乘浪而起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銀紫色的鮫人尾微沉,卷起海浪無數。
海水似乎更冰涼了。
“我怎麽感覺大海生氣了。”胖子坐在金金的背上,納悶問:“剛剛到底發生什麽了。”
“大海怎麽會生氣。”其他人不以為然,在海中趕路,也沒有人有功夫回答他的問題。
半小時後。
海浪層層翻起,將烏蒼等人阻攔在外。簡雲台向前遊出了十幾米,才發現身後所有人都被拍到很遠的地方了。
他啞然看向九重瀾,又看了看眼前的石窟山洞,問:“你是想讓我一個人進去嗎?”
“翠柏在裡面。”九重瀾答。
簡雲台精神一振,下意識想要進去。臨洞口前,他又猶疑回頭看向九重瀾,斟酌著說:“你不攔我?”
九重瀾神色淡淡,“不攔。”
簡雲台:“可剛剛烏蒼反應那麽激烈,我還以為這對於你們來說是件很嚴重的事情。”他其實到現在還有點想不通,就像徐晴晴說得那樣,翠柏分化只是他個人的事情。
即便被族群厭棄。
那也是翠柏心甘情願。
何況前面已經有三個先例了——
開國帝王與女鮫人、大公爵與女鮫人,以及薔薇與滄笙。
為什麽那三個人分化,僅僅只是受到族群的不滿。到了翠柏的頭上,所有的鮫人會反應那麽大,僅僅只是因為翠柏是鮫人王?
簡雲台覺得不僅如此。
但他又想不通其中的彎彎繞繞。
九重瀾開口:“進去吧。”
指尖微微一抬,封住山洞的水簾便稀裡嘩啦落下。簡雲台滿腹疑慮,跟隨九重瀾入內,夜晚的海水冰涼,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自己是順流而上,遊起來格外輕松。
“你讓我進來,我分分鍾把海神珠的粉末糊在他的臉上,讓翠柏分化。到時候烏蒼哭天搶地拿小廚箱砸我怎麽辦?”簡雲台看著眼前浮動的銀紫色鮫人尾,憂心問。
他可打不過烏蒼。
身前傳來一聲悶悶的笑,“躲我身後,他不敢砸你。”
說完,九重瀾回眸微微抬起手掌,說:“把手給我,我拉你上去。”
石窟山洞內別有洞天,面前是一輪淺淺的小瀑布,飛濺的水流仿佛都泛著熒光。再往上看,瀑布的頂端應當是一個小平台,像是坐井觀天的青蛙一般,翠柏就被關在了那小小的‘井’中。